“最后还是这里……”
费利克斯跟着诺艾尔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是的,百年老店“酩酊菲娜”,王都黑街的高级风流场,黑夜中闪耀着妖魅光芒的天堂。
“当然。”
诺艾尔拉下头盔面甲推门而入,跟在他身后的费利克斯不耐烦地推了一下面具。
那是诺艾尔从路边摊买的手工木制品,用稻穗和香草装饰着五彩颜料绘画出的夸张脸谱,据说是遥远南方祈祷丰收的巫祝面具。
不只是面具,锁子甲外的罩袍也被翻了个面,将家纹隐藏了起来。
费利克斯不知道这样掩盖身份是为了干什么,但他总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所以一向令人趋之若鹜的“酩酊菲娜”今天也不香了,他只想快点回家睡觉。
另一边的诺艾尔倒是完全没在意友人复杂的内心活动,走进店里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然后津津有味地看着舞台上衣着香艳的舞娘们搔首弄姿。
“酩酊菲娜”的运作模式比起酒馆更像是俱乐部。
一楼有节目表演,有吧台,还有布置得当的环境,还没开始的男人们在这里的橡木桌边喝两杯小酒,已经完事的男人们在这里点杯蜂蜜水消遣时间。
夜很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而坐在角落打扮可疑的诺艾尔与费利克斯两人也没有引起太多注意,戴面具来的贵人多了去了,毕竟不是谁都喜欢在这里遇上熟人的。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那可真是灾难。
穿着露背衫和小短裙的女侍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询问两人要喝点什么。
诺艾尔看着对方姣好的面容、光滑的香肩、紧致的锁骨,视线缓缓下移,看到大大大……草,鼻子痒起来了。
“要一杯苹果酒。”费利克斯说道,然后无奈的扫了一眼抱着头盔仰起头的诺艾尔。
“一杯加蜂蜜的热牛奶,谢谢。”
女侍点头离开,很快就端来了饮品,并微笑着隐晦提示两位客人她今晚还没有预约。
费利克斯明显不在状态,随口敷衍了一番,倒是诺艾尔突然来了精神,握住女侍的小手详细询问了对方的名字以及接客的房间。
“你到底要干什么。”
等到女侍离开之后,费利克斯忍不住低声问道。
他对面的诺艾尔把头盔面甲上推到一半露出嘴,然后咕嘟咕嘟喝完了一杯热牛奶,听到这个问题,诺艾尔摇了摇手里的空杯子:
“你问这个?最近有点失眠。”
“不是问这个……”
“哦,开玩笑,我当然知道你问什么。”诺艾尔笑了笑,伸出食指摇晃着故作高深:
“敌意。”
“什么?”
“暗绿色的毒牙会刺瞎他的眼睛,让他在黑暗之中感受无穷的敌意。”
“谁?”
“还能是谁?”
诺艾尔像是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语气之中还有为费利克斯没能理解的困惑不解。
他说完之后就起身朝吧台那边走了过去,然后和前台看板娘说了些什么,费利克斯只见那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吓得脸色惨白,飞快跑掉了。
诺艾尔坐在高脚椅上,一只手规律敲着由整根冷杉木打磨而成的吧台,很耐心地等待着。
“骑士先生。”
一位穿着宽领叠花裙的妇人走了出来,她挽着头发,细如刻刀的眼睛锋芒毕露。
“听说你想让塞西尔和玛尔特一起陪您一晚上?”
“是的。”
“不好意思,塞西尔是不接客的。”
诺艾尔皱了皱眉,然后很快恢复平静,因为他想起来自己戴了头盔,别人根本看不见他故作不满的表情……
塞西尔就是刚才被吓跑的小看板娘,玛尔特则是之前那个女侍,至于自己面前这位气质非凡的妇人诺艾尔也认识。
酩酊菲娜的老板,玛丽夫人。
“那可不行,她跑不掉,我说的。”
“您是要惹麻烦吗?”
玛丽夫人脸上依旧是友善的笑容,像这种找事的外地骑士她见得太多了,但对方明显搞错了嚣张的地方。
王都黑街每年都有不少这样的外地人被扔进地下水道,那些销赃商店里的商品大半都是他们贡献的。
玛丽夫人隐晦地打量了一眼对方锁子甲外的罩衣——普瓦图公爵领的男爵家族,小角色。
“想惹麻烦的到底是谁呢?”
诺艾尔微微向前倾身,凌厉的视线从头盔目缝之中穿出,死死锁在了玛丽夫人身上。
“哦?我不知道阁下的名字,但我想,就算是王都的那位冠军骑士也不会想要在黑街惹麻烦的。
一个人总是打不过一群人的,哪怕是武艺超群的骑士,不是吗,先生?”
“那你可猜错了。”
诺艾尔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本来他名气没这么大,毕竟谁都知道王都的骑士比武大会上是些什么臭番茄烂鸟蛋。
但似乎自从他在布卢瓦公爵领战胜卫冕冠军里卡德·巴绍蒙之后,冠军骑士这个名头就有越来越多人选择相信。
毕竟能吊打公爵领冠军的王都骑士,已经几十年没出现过了。
“我猜错了什么?”
玛丽夫人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她敏锐觉察到了那语气中嘲弄的意味,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下来的声音。
“这不重要,玛丽夫人……”诺艾尔一耸肩,意味深长地说道:“或者说,康特维尔夫人?”
“你……”
玛丽那张保养良好的脸瞬间惨白,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连真容都不敢露出来的骑士,看上去被吓得比刚才那个小看板娘还惨。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是、是的,塞西尔和玛尔特会在房间里等您。”
诺艾尔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起身,脚步悠闲地回到了之前的位置,而另一边,玛丽夫人离开的脚步则是相当匆忙。
“你干了什么,我看见玛丽夫人那张脸被你吓得比今晚的月亮还白。”
诺艾尔一落座,目睹刚才情景的费利克斯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的,费利克斯少爷一点也不想招惹麻烦、身处险境,但这不妨碍他好奇。
“没什么,她是我们一个老熟人的情妇,我和她聊了一下关于那个老熟人的事情。”
“谁?”
“还能有谁?”
诺艾尔直翻白眼,但可惜费利克斯看不到。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你以为我这么多年黑街街霸白当的啊?”
诺艾尔高傲地冷哼了一声,然后伸手指了指门外:“该你干活了,跟着我一天,总不能什么力也不出吧。”
“干什么?”
“去夜莺街等着,找个有阴影的地方埋伏起来,玛丽夫人一会儿就到。”
说着,诺艾尔微微一笑:“杀了她。”
费利克斯愣住了,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直到诺艾尔已经站起身准备朝二楼走的时候,他一时停转的大脑才反应过来,理清了对方话中表达出来的简单意思。
“为什么?”
费利克斯心情复杂,但最后,他也只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诺艾尔回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略带不满地说道:
“‘酩酊菲娜’的老板怎么可以不叫菲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