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燮带来的三份诏命对于此次战后的功臣们而言似乎是一桩好事。
头一份诏书是给颍川太守阴修的,撇开那些骈四俪六的浮华之词,大意就是阴修守城有功,擢入京师升任九卿之一的少府,接替他颍川太守的位置的人是原少府丞南阳人文约。
对于阴修而言,从两千石的外地太守升任中两千石的中央九卿之一的少府,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升迁了。这里的两千石与中两千石看上去是一个级别的,其实相差甚远。一来一个是地方官,一个却是高级京官;而来太守的两千石的是名义上的年俸,实际的月俸是一百二十斛,而中两千石的少府的月俸却是一百八十斛,差着三分之一。虽说到了这样的高位,俸禄已经不是主要的收入因素,但是收入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地位。九卿可是能够坐在朝堂上,不需要脱袜子的高官。
傅燮笑道:“傅燮其实是奉命传诏颍川各处,并为皇甫中郎将征辟良材而来,本以为阳翟依旧处于困守之中,故而领着人前来打探敌情。因而许多文书、器具、车驾都不曾配备,文公还是稍等几日,朝中的公车便也该来了。”
所谓的“公车”是指公车令,是九卿之一卫尉的下属机构,掌管宫殿司马门的警卫。天下上事及征召等事宜,都经由此处受理。阴修立功升迁,可不是随随便便赶着马车就进京的,而是要等着公车令特派的车驾来,乘着这种皇家特有的车辆进京,以此来夸耀功绩的。按照一般的程序,公车是随着诏命和接任者一同到来,交接公务之后,即刻启程的。
阴修正高兴呢,又岂会怪罪,连连点头笑道:“无妨无妨,我也正好趁着时间重新整理整理公务。”
傅燮又道:“第二条诏命是征辟郡县之中有逸才之士,入皇甫中郎将、朱中郎将和卢中郎将麾下供职。阴公可有何建议?”
阴修抚着灰白的胡须朝着荀衍等人一指道:“这些位,或筹谋千里,或勇冠三军,或用兵如神的名将之选,待荀功曹将功劳簿取来,南容自取便是。”
傅燮拱手道:“如此,则多谢阴公。”
阴修呵呵笑着,受了一礼。
这一礼他是完全可以收下的。他所指的人有许多都是他自己征辟的属官,比如荀衍的兵曹掾,就是太守属官,可以带走,不必禀报朝廷。傅燮的征辟毕竟不是直接供职于朝廷,而是去皇甫嵩等人军中任职,因此阴修可以给人也可以不给人,把人留下守城那叫本分,送人出去打仗那叫情面。傅燮心中明白,见阴修这般大方,自然要施礼道谢。
第三份诏命是料简四百石以上官员德行功绩,中以上升迁,中以下贬谪。
阳翟城中有升有贬,升职的自然是阴修等人,包括功曹荀悦、主簿荀攸、五官荀彧、贼曹钟繇、兵曹荀衍、主记张礼和计吏郭图。
贬官的则是郡丞郭琪。未战先怯,想要私自越城而逃,结果被郭图和钟繇领着人逮了一个正着,锁拿在狱中。
荀悦此前任过县长,荀攸任过守宫令,这一回再度升官,可决计不会比原先的官职小。更何况现在天下大乱,黄巾一来,多少州郡被攻破,帝国的地方官员在旬月之间就少了一大片,平白多出这么多空缺来,正好转手卖给这些立功之人。对,依旧是卖,不过可以打折,也可以讲价。
阴修的功劳簿和表奏官员的表章已经递交上去,荀续也不太清楚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名字,不过就算有,他也打算辞让出去。因为他有一个更好的选择,跟着皇甫嵩混一个好出身。
傅燮做事十分干脆,将要说的都说完之后,看看天色是不能够再出城了,便告辞了众人回返驿馆休息。
荀续此时身为客将,也没有什么任务,便跟着他一同进了驿馆。
傅燮正色道:“承若,可否为我细细讲述一遍此战经过。”
荀续知道他最看重的还是波才的黄巾军,也不废话,从颍阴城外的彭象围城开始讲起,将他的所见所闻和判断,事无巨细都讲述了一遍,这一讲就讲到了掌灯的时分。
傅燮静静地听着,不时在素帛上用蝇头小字记录下来。听完之后,喟然长叹:“看来阳翟也不过就是一时保全,波才此去,只要搜罗得粮食,必然会卷土重来啊。”
荀续点头附和道:“是啊,败而不乱,波才也算是一个人才。傅君,阳翟城中虽然豪族众多,颍川一地也是堡砦遍地,但是力量散乱。就算强行将他们整合聚拢起来,内部也是矛盾重重,一旦有什么意外发生,恐怕不战自乱。如此一来,阳翟等地仅能自保而已,若要荡平黄巾,非朝廷大军不可为啊。”
傅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