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讲无妨。”
“君子六艺，先生习得几何？”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莫归，似乎要透过他凌乱的发丝，看清他的双眼。
莫归身形丝毫不动，语气平淡道；“莫归不过一届酒徒，六艺不曾习得半分。”
明明应该充满羞愧感的话语，从他口中出来完全变了个味。
苏萱半点不恼，反而因为这话一扫这几日心中的阴霾，嘴角微微勾起，听话听音，她懂了。
开口说话的声音比之前又好听了几分：“先生，可精通算学？”
正要再次开口否认，这次却被苏萱打断：“先生可以好好想想，不必急着回答。”
果然，莫归愣了愣，捉着酒坛的右手微不可查的抚摸了一下坛口，半晌才开口；“城中能人无数，何须找我？”
“我信你。”苏萱的话就像一片鹅毛拂过湖水，波澜不惊，又直透心底。
苏萱话中的意思，莫归听懂了。
沉吟一下，灌了一口酒，才声音带有几分沙哑道：“略懂一二。”
“那便有劳先生了。”苏萱嘴角泛起几分笑意，同时对着身侧的绿柳一摆手。
绿柳会意，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十多个竹简堆成一摞，像个锥形，轻步来到莫归身侧放下，并送上一套崭新的算筹。
显然一切早有准备。
莫归神色未变半分，握着酒坛的右手亦未松开，只是左手颇为随意的扯过最上面的一个竹简，漫不经心的摊开。
苏萱跟管家均未有任何动作，也想一览莫归是否真的‘略懂一二’。
目光颇为随意的在上面扫了一遍，灌了一口酒，并未去动算筹，而是开口道：“笔。”
绿柳适才放下竹简跟算筹，正转身去拿笔墨，如今刚回来，便听到这话，心中诧异不已，不过很快便收敛了自己的神色，把笔墨放下，退至一边。
提笔，径自在竹简上圈点勾画，又在后面的空白处写上另外的数字。
‘咔咔’短短半刻钟，一个竹简便已经核算完毕，由于墨水未干，所以并未卷起，而是置于一旁。
再次拿起另一个竹简
真的是略懂一二？苏萱也诧异了。
世上不可能有人能够不动用算筹还能算得这么快，哪怕朝歌城中最厉害的账房，也远远不及。
莫非是乱写一通？
想到这，心中就像被猫挠了一般，再也坐不住了。
起身，走到莫归身侧，把莫归核算完的竹简捡起，细细查看起来。
只一眼，心中便震惊万分，涵养极好的她不由自主的嘴巴微微张开。
竹简上的账本她之前都用算筹仔细算过，而如今莫归算出的数字与自己算的丝毫不差。
自认自己的速度已经很快，但莫归的速度，比自己快了不知凡几。
还不用算筹。
这就是他所谓的‘略懂一二’？
就凭他这一手，足以傲视天下账房。
若早得他相助，何须自己算得那么辛苦？
心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纠结。
旁人不可信，至于他当是该信的。
毕竟
两刻钟后，莫归放下手中最后一个竹简，却并不言语，只是喝酒，仿佛除了酒，没有什么能入他的眼。
“先生大才，可否屈尊在苏宅小憩一段时间，把一些堆积的账核查一遍？”苏萱咬了咬唇，开口请求道。
“酒可管够？”
“自是够的。”话语中不知不觉松了口气，又侧过头对管家吩咐道；“收拾出靠南边的院子，给先生居住。”
一整个院子给一个人居住，可见苏萱对莫归的重视。
管家低声应道，然后带着摇摇晃晃的莫归慢慢走远。
“通知厨房，每日必须给先生备好三顿上好的酒菜。此外，你把账房中的竹简按时间先后，分批给先生送去。”
“小姐，他光喝酒，都不吃东西，每天备三顿上好的酒菜会不会太浪费了？”绿柳可是记得她曾端去的下酒菜，某人可是丝毫未动，又被下人端回了厨房。
“按我说的去做。”语气依旧甜糯，却不容置疑。
指腹抚过手中的竹简，心中冒出一个声音：他值得。
“是。”低头垂首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