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主,我家住关外,长明山深处,得知大王今日登基,特前来庆贺。”王子捷说。
“原来如此,兄长,可知长明山的明镕老人家?”公主荷说。
西瓯王听到公主荷继续深挖,深怕王子捷招架不住而露陷,赶紧上前插话道:“明镕老人家谁人不知?虽深居深山,却对关外之事了如指掌。”
“明镕老人家,学识渊博,待人宽厚,百越智者中,不为其一,也为其二。”王子捷说。
“额,照兄长所言,兄长与明镕老人家的关系也并非一般了。”公主荷说。
“说来惭愧,我曾多次专程拜访,只可惜他老人家宛如仙人,行云不定,未得谋面,但老人家的英明我还是知道的。”王子捷说。
“的确,先父在世时,曾与先父一同拜访,有幸目睹一面。”公主荷说。
“哈哈,想见明镕来人老人家有何难。改日,我带你们与他会面就是了。”西瓯王子突然笑了起来。
“大王与明镕老人深交?”王子捷说。
“那是,我常年深入长明山,那里的一草一木我了如指掌,难道还不知明镕老人身在何处?”西瓯王宋说。
“对,前不久,我们大王还与他促膝长谈过呢。”商在一旁呵呵地说道。
“明镕老人,居深山,淡泊名利,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人等从不理会,我可谓是费尽心思才能与之会谈。”西瓯王宋说。
“不知大王有何法子,让明镕老人动心的?”仲说。
“就是你的东西。”西瓯王宋说。
“我的?”仲问。
“对,就是你的茶叶,明镕老人最爱茶叶,尤其是骆越国的晒茶,这是我为什么托你进骆越打货的原因。”西瓯王宋说。
“额,原来如此。”仲说。
“仲大哥,这次你进骆越国打货,还得劳烦你一件事情,这也是明镕老人家托我办的事情。”西瓯王宋说。
“大王的事情,乃是我的事情,勿用托办之言。”仲说。
“他老人家想要些茶种,想必是想移栽到长明山处吧!”西瓯王宋说。
“好,过些日子,我也要进骆越国近些山货,我定会尽力采购些茶种来。”仲说。
“骆越国的茶叶有何不同,难道我们西瓯就没茶叶了吗,我们的苍州茶叶和西山茶叶难道就比不上骆越的山野之货?”公主荷不屑地说。
“回公主,茶叶与人一样,各有不同,优劣难定,我西瓯国茶场大都地势不高,雨露不厚,云雾不浓,生产出来的茶叶相对而言要逊于骆越地区的。而西瓯的茶种也与骆越的茶种不同,我国茶种叶小而薄,为后生移栽,而骆越茶种实为原生野种,叶厚而实,加之骆越国山高温低,生长期长,茶味自然更显醇厚。”仲说。
“我不是喜茶之人,你说这些我不明白,但我就觉得茶叶都差不多。”公主荷说,显得有些不服。
“打个比方,茶叶好比稻谷,长势如何,味道如何,关键在于土质、水份、阳光、生长周期,而土质肥沃,水分充足,阳光充盈,生长周期长,自然味道就好,茶叶也不过如此,因此骆越之地可谓得天独厚的。除此之外,就看制茶人的手艺了。”仲说。
“茶虽好,也要有知心人啊,所谓茶话,茶话,有茶无话,即便是金枝玉叶,也浪费了。”王子捷在旁说道。
“我一不饮茶,二不持衣,平日里只知横刀跃马,尽是男儿之事,让兄长您见笑了。”公主荷说。
“公主女中豪杰,不畏凡俗之言,身先士卒,保家卫国,这份气概,才让我等汗颜了。”王子捷说。
“谢谢兄长夸奖,我觉得兄长虽深居山中,却见多识广,有机会定会上门讨教了。”公主荷说。
“公主言重了,在下那敢言教。”王子捷说。
“欸,各位都莫要谦虚了,在我看下,各位都是各有所长,人中俊杰。”仲说。
“兄长如此见识,平日里所谋何事啊。”公主荷说。
“我等平民,能有何谋,食能果腹、衣能蔽体足以。”王子捷说。
“哎,二姐,捷兄生性不羁,自由来往,与我一类,好山林游猎之术,对于你的那些调兵遣将之术不感冒。”西瓯王宋说。
“我只是觉得兄长作为西瓯人,七尺男儿,保家卫国,此乃分内之事,整日沉溺与山林野事,怎么是好?”公主荷说。
“确实如此,只是保家卫国,对己国而言,是件好事,而对于他国而言呢?是否他国就应当受到强国凌辱?”王子捷说。
“落后自然挨打?世间万物不过如此。”公主荷继续说,“兄长也是谋山之人,虎强食众,难道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吗?”
“那是自然之法,而人则不同,人之所以区别于兽,是因为人可选择而为之,亦可选择不为之。”王子捷说。
“此话怎么说?”公主荷说。
“所谓虎毒不食子,怎么饥饿也不会食用同类,而人乃万物之灵,更不应互相残杀,残暴不羁。”王子捷说。
“我知道兄长的意思,只是如果不强大自己,非要等到别人打到家门来了才奋起反抗吗?”公主荷说。
“不义之师,即便他一时占有,也并非长久。”王子捷说。
“那现在的西瓯军队就是一支正义之军,为驱除骆越蛮族,收复失地而作准备,兄长可否愿意为国捐躯?”公主荷说。
“何为骆越蛮族?何为西瓯失地?现在国泰民安,为何还要再发战事?”王子捷说。
“当年,瓯骆战争,骆越坑杀我西瓯3万俘虏将士,你说这算不算是不是蛮族?”公主荷义愤填膺地说道。
王子捷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仲在一旁听到这话,也突感气氛不对,心里紧张不已,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论西瓯失地,东至潭口,北至长明山关口,南至溶江两岸,宣明城,宣州城等地都是我国故地,现在都为骆越国所占。先父遗愿,我辈有生之年定要完成先父遗愿。”公主荷说。
“二姐,我们在这里不聊战事,你说这些干嘛呢?”西瓯王宋说。
“怎么不能讲了。”公主荷说。
“莫非此战难免了?”王子捷说。
“兄长为何这般提问,你难道不希望看到我西瓯国收复失地,展现当年西瓯雄风吗?”公主荷说。
“不是,只是两国开战,只怕遭殃的还是两国百姓。”王子捷说。
“此战在所难免。”公主荷说。
“二姐,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了,我和捷兄有事要谈。”西瓯王宋说。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你也早点回去,我已通知各路国公、首领前来,不出三日人都到齐了,你切不可缺席。”公主荷说。
公主荷与王子捷一行作辑道别,跃上马背,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中,只留王子捷和西瓯王宋一行在草地上茫然相对。
西瓯王宋面对王子捷说:“捷兄,方才我二姐所言,不要放在心上,她生性如此,坦言荡荡。”
“恩,公主习武之人,个性坦率,她所说的也不无道理。”王子捷说。
“今日有劳仲兄引荐,你我二人才得谋面,之前也与仲兄交谈,我知捷兄对两国之事也有与常人的不同看法,因此前来共叙。”西瓯王宋说。
“恩,想必仲兄也已经告白,我并非好战之人,瓯骆两国百年以来常年交战,朝得夕失,谁也没能从中获利,反而害苦了边关百姓。正如公主所言,虽骆越掌控溶江两岸之地,但是由于边关战事不定,上好的良田,却无人耕耨,任其荒废,杂草丛生。我觉得两国边关之争,战争已不能解决。虽然现在西瓯国力强盛,有收复之地的能力,但是却也只是一时之盛,而我骆越国也并非坐以待毙之族,西瓯能保证长治久安吗?”王子捷说。
“恩,我也反对战事,但你也看到,我二姐还有各路将军将士,好斗之心常在,我是怕到时候我也把控不住啊。”西瓯王宋说。
“说来也惭愧,骆越国如公主之类的也不少,以侬王等为首的各路公国都有好战之人,各怀鬼胎,侬王多次当着众人面前唆使我父亲出战夺溶江南岸。”王子捷说。
“哼,西瓯今非昔比,但来无妨。”西瓯王宋说。
“哎,两国相争,开战易,停战难,一打起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仲摇摇头地说。
“两国之盟说得容易,实在是难啊。”王子捷叹气地说。
“两位大王,切不可气馁,自然有解决的法子。”仲说。
“仲兄,有何法子,说来无妨。”西瓯王宋说。
“我一时也没有什么法子,但是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有办法的。”仲说。
“仲兄请说。”王子捷说道。
“王子捷可知岺王?”仲对着两人说。
“岺王?”王子捷寻思了半会,西瓯王也在思索着。
“莫非是当年协助先王大破西瓯军的岺王?”王子捷说。
“对,正是。”仲说。
“可是,那可是七八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岺王还在吗?”王子捷说。
“当年的岺王早已仙逝,可其精髓不会消亡啊。”仲说。
“怎么说?”王子捷问。
“当年骆越国君王子虚性情大变,滥杀无辜,岺王气而辞官,隐于山林,不问世事,但他并未放弃传道授业,门下弟子众多,人才济济。我深入骆越打货,偶有机缘与岺王门生谋面,之后也算颇有深交,众弟子们都是学识渊博,足智多谋,且能宽厚与人,门生既得如此,想必当今的岺王后裔风采也不会输给当年的岺王吧。”仲说。
“恩,照你你这么说,我得亲自前去拜见拜见了。”王子捷说。
“两位所言的岺王,我也是有所耳闻,听父辈们说,当年骆越国有了岺王相助,骆越国才能匡复国室的。”西瓯王宋说。
“恩,正是。”王子捷说,“我父王也偶尔提起岺王,听说岺王厌恶君王之道,父亲曾多次派人请他出山,却从未得以谋面。而据人所说,岺王所居深山,密林遮天,人迹罕至,百兽频出。”
“呵呵,的确如此。岺王当年归隐之处确是层林叠嶂,瘴气重生,人迹罕至,当地人称之为‘岺王老山’,说起此地民风淳朴,风情特异,各类种族杂居,和谐共处,不乏盘瑶、百濮等部族。”仲说。
“还有异族之人?”西瓯王宋说。
“恩,大王有所不知,骆越之地并非只有我们僚原一族,骆越以北虽以鸿河为界,但与黔南百濮之民也互有来往,而骆越以西又与滇云各个部落相融,往南又与交趾国相通,骆越国乃是一个多族人共生的国度。”王子捷说。
“好生热闹呀。”西瓯王宋说,“如果机会应当到骆越国一游啊。”
“如两国交好,重建僚原之盟,大王来访,岂不犹入家门。”王子捷说。
“是啊,是啊。”仲在一旁附和道。
“恩,现我身为国君,捷兄不用担心西瓯这边,我是怕贵国一方啊。”西瓯王宋说。
“那有劳宋兄了,骆越与西欧两国的未来,也是我们僚原一族的未来就看我们的了。”王子捷说,“虽然我现在还未身为人王,但在我父亲那里,我定会极力反对出兵进犯的。”
“恩。”西瓯王点点头回应。
“那我明日马上进山,先行拜访岺王后裔,然后在通知王子您。”仲对着王子捷说。
“恩,有劳仲兄了。”王子捷回答。
夜已深,小河面上水草丛立,余烟淼淼,王子捷与西瓯王宋、仲等一行互相拜别。骆越、西瓯两国未来的君王依依不舍,持手相对,好比深交多年的老友,互相撞胸行礼之后,西瓯王宋将马匹赠予王子捷一行用以赶路,马鞭响起,铁蹄震地,王子捷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