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密林,胡媚却呼吸一窒,平铺与眼前的竟是蓝天白云霞缓缓流淌的水道,水雾波而徜徉,水清澈见底,其下有水草妖娆,有各色鱼儿灵动地飘忽在莲蓬莲叶儿下,甚是自得其乐的,便算山形树影倒映下,出其不意的纵出只水鸟,长嘴上正衔了一尾犹自挣扎抖动的透明小鱼儿,这幅水墨画也不曾破坏了那份和谐而是多了份活泼泼的动感。
向纵深里望去,是随意抛撒出去的三五峰峦,并无半分紧凑感,峰是那种圆润秀丽的南方独有的峰,没有高大刺天的树木,峰与峰之间流动的便是那些水,水在和缓地波动,甚或你并不能感觉到它的波动,那不过是些涟漪罢了。
胡媚便沿了水道惊艳地绕行着,脚步下得很轻,怕惊扰了什么般。这才发现那些峰峦的奇妙处,它们竟如延伸而出的单瓣花瓣儿,花瓣儿的色泽晕染的格外分明:近处的青绿、远些的深翠、更远处的墨绿,花瓣间衬着清澈的蓝、空淼的白、更有飘逸的风,舒畅的光,哦,或者动的不是物,是心。
胡媚便握了嘴,怕自家一声惊呼打搅了这静谧。
目光平移,铺散的峰峦的中间,是树,是那些花瓣儿围绕的如一处平台般的半峰,而一峰(花心)吐纳的皆是金黄色的云苔花儿-从水中看,像极了倒映着的一朵莲。
胡媚久久不动,一时感概万分,竟起了跪拜之心。
【三】
日偏西时,胡媚终于稳住一颗心,握拳,冲两丫头一笑,玉竹儿见了方冲林外喊,“玄夜-走了-”群山回应,‘走了-了-了···’
半晌,却听得玄夜在偏东北向回答,“照顾好小-姐-”
无忧峰在胡媚眼里是朵莲,单瓣的那种,叫人无头绪的是才刚她已是发现共散着九瓣儿,佛爷在哪处,并无人知晓。
胡媚回头,对玉竹儿玉簪儿指了指花心处,那意思是先进花心,两丫头听了便一起望出去,却见环山的水道无筏子可通,也无可借之物,唯有绕回最窄的那处水道上,便如此以起跑的步伐算尚有十步的步距,方能停在峰脚的。
两丫头见了,又是了然于心的样子,根本无甚意见。
三人以眼神一番丈量。
罢了,玉竹儿紧紧行囊,助跑,一纵身,中间一个后踹轻轻巧巧落在了对面,兀自点点头,这才又原路返回,两丫头迅速做好对策,如是三人成一线,胡媚先起跳,两丫头随后,先是玉竹儿慢胡媚半拍且飞纵得低,正好在胡媚跌落时,到了胡媚身下,胡媚在玉竹儿身上一个借力,而此时的玉簪儿快似闪电在胡媚弹在玉竹儿背上待二次飞纵时,原地轻巧地一个旋身,一托胡媚的脚将她向前一送,先一步出去的玉竹儿已是拧身等候,两丫头一左一右拉了胡媚,同时起步飞纵,如是落在峰脚。
二人相视,皆笑。
晓得再出现更宽的水面照此便好了。此时却是玉竹儿先行落地,手向回一收,玉簪儿再将胡媚一拢,无惊无险了,倒是胡媚欢喜地抚着那些绿意,那可是在飞纵中发现的不同呢。胡媚便想起在双刃时多次被不哗携带了飞掠之事,尽管如今法力已失去,自己身体本身的记忆还在,才刚她便看到树种先是龙川居常见的第一层的古榕,第二层极南地的桂,椰子树,极北的垂柳,垂柳临水,妩媚多姿。老梅近溪,冷香悠然。仰头向上的向上是第三层的松、柏、枫,似乎杂无规律的。
站在峰下,人树正当时,而绿的深浅不同。而填充与两峰之间阴面的便是竹了。胡媚在水道那偏金黄陡然明白,需要先走进金黄色的莲心,她便轻轻仰头,恰见蓝天白云间有一点剪影在飞掠,不觉又是惊艳。
“小姐,小姐可决定如何行动了吗?”玉竹儿将手在胡媚眼前晃动,“紫苑小姐,媚儿小姐?”
胡媚不语,依旧仰头在搜寻。
“小姐,该行动了。”玉簪儿推了胡媚一下,胡媚方醒过神来,打了玉竹儿晃动的手一下,娇嗔,“作甚?”
玉竹儿‘噗嗤’便笑了,再度打趣她,“玉竹儿看小姐见此美景是想双刃的姑爷还是···”不妨话未完被胡媚跺了一脚,玉竹儿抽气,“小姐,斯文斯文,姑爷常如此说,小姐莫非忘了?”
玉簪儿听了先是一笑,后便如胡媚微微失神,复不觉摸了下左婉儿上的流云镯,才默不作声前去探路了。
胡媚长叹口气,正要说什么时,却见才刚那只天际的剪影陡然近再眼前,在她三人头顶的云际留下一声嘹亮激扬的‘噶-’字长音,胡媚又是一怔,一时想起在双刃时,不哗曾说起他与一只苍鹰间的互动。说曾被一只苍鹰追逐,只是她在的那一月,因了对双刃寒冷的不适,也只上过危崖处一次,拜见过立佛,远眺过东刃的‘后花园’,自然未能看到纳西祝馀草儿,而胡媚眼里的迷糓木离成材时间还很长,到不如素日见过的构树好看,她却也曾勉力在湿雾与寒风中将那株救过不哗命的迷糓木望了又望,也不过隐隐可见一些黄绿色罢了。
胡媚想着这些,清咳一声,不知此处天竟黑的如此快,看看将要掌灯时分了。忙收拾思绪,大声一笑,说先从竹林穿插过去,先进花心再说,兴许内里别有乾坤。
两丫头倒也无甚异议,唯命是听的,三人便迈步竹林。
【四】
走进竹林,胡媚再次掩嘴,原来一片竹林从外看时不算大,进来方知此处有罕见的琴丝竹,淡黄色的杆面上,那粗细分明的如七弦般的线条如此流畅着,使得胡媚技痒,只想停下来一番演奏。更有成排的罗汉竹,杆不高那一节一节如罗汉肚子的凸起,令人捧腹。再者便是方竹,远看如普通圆竹,用手感知,方知是见棱见角的方型。接环上尚有一圈小刺,告知你它的与众不同。最稀奇的是人面竹,个大的如碗口,个小的如手指,却又惟妙惟肖的,叫胡媚走几步又退回去欣赏。
两丫头唯有不停催促。
再走便是龙川居所有的楠竹、斑竹、慈竹,还有少量的墨竹了,胡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处便是那竹子,也是丛生着,散生着,混生着,依山就势的,不如高大的楠竹,斑竹种植在最低凹处,依次向最高处便是枝叶秀丽,株丛密集,竹竿却矮小的凤尾竹了,那感觉熟悉使三人以为在龙川居的万竹林呢。
见竹,胡媚更好四心生欢喜,人整个儿明朗了起来。玉竹儿是个话唠子,不觉又开说,如只麻雀叽叽喳喳的,玉簪儿却不知想到什么淡淡一笑,那步子却也轻快了许多。
玉竹儿便回头,呶着嘴儿打量自家小姐又歪了头儿冲玉簪儿神秘一笑,道了句,“看来,唯有玉竹儿我无心无肺欢乐自在。”说此,便对玉簪儿眯眯眼,玉簪儿一怔,迅速敛笑。
胡媚止步,拭汗,一张狐狸脸儿走得红彤彤的,她说,“嗯,你比玉簪儿都大了半岁不止,整日价疯疯癫癫的,便如老奶娘所所说,那日带坏了本小姐我,看仔细你那腿。”福尔摩斯此时正倚在一棵罗汉竹上喘息,顺了一节节的凸肚向高处仰望,兀自嘀咕,“就如玉竹儿是个傻子,也不知这般的大肚子装了几多可笑的。”
玉簪儿便扫一眼玉竹儿胸前的那两只活动的山包,一个没忍住‘哧’一声笑了,而一笑竟是收不住直笑弯了腰。玉竹儿胀红了脸数案件直扑玉簪儿,取她的腋下挠痒痒,一边笑骂,“死蹄子,装端庄状不住了吗?叫你笑。”
浓密的竹林里登时起了一片叽叽呱呱的笑声。这笑便也扑棱棱惊起各色的鸟雀,想似突然出现在密竹的上空的彩色画板,于是,起起伏伏,一片声响,陡然一个威严的‘噶-’字啸叫,在三人头顶盘旋,那些鸟雀一哄而散。
三人顿时正容。便见那只苍鹰向下一掠又迅速向莲心处隐去,而那身影在迤逦的水道中一荡,此时正巧一道光闪过,胡媚不觉眯缝了眼,兴奋的开口,“穿过竹林,看看先前的云苔花还在不?”
两丫头一对眼,玉竹儿正想开口时,玉簪儿却默契地摇摇头,玉竹儿便用香帕子给胡媚拭去颊上的汗与脏污,又取出一囊温水让她润唇,玉簪儿已是拂去胡媚帽兜里的竹叶等物,胡媚便笑得甜甜的,扫一眼左边的与这儿再看看有变的玉簪儿。玉竹儿便作势拍了胡媚一下,“嘴讨厌小姐此般模样,还是留着将来取悦姑爷的好。”
【五】
待三人走出密林,已是巳时三刻,天早断黑,三人便也走的加倍艰辛,两丫头倒也没什么,可怜胡媚的传奇声气促粗哑,先还一头一脸的汗,风来犹是透骨的寒意,胡媚却不敢将两手统在鹿皮筒子里走路,也因了劳累是不会死的便会撞在一根竹子上,好在晚霞染红了西边,水面上深红浅紫淡绿的色彩依旧在铺陈着,倒觉斑斓的很,两丫头竟可能将胡媚夹在中间。
如今出得密林,所有的遮挡物荡然无存,只有无尽的香味正在摇曳,三人便被两个半时辰的竹香远离,又被花香所拥有。
胡媚可着劲儿的嗅闻,点头,“果真,果真。”便对玉竹儿说,“可以了,今日该歇歇了,给玄夜传递音信。”
玉竹儿便向竹林的那头蛮腰一弓,人似乎暴长了几分,冲口而出便是绵远悠长的‘呦-呵-呵-儿’
胡媚便有几分发呆,音未落,众山回应,‘呵-呵-呵儿’那竹林便在玉竹儿如歌声般的唱词中沙沙远去,几个呼吸间,一个浑厚的‘哦-哦噢-儿’使竹林刷一声将声音扩大数倍的反馈会俩,一如远雷,滚滚而来,夜风便也轻声‘呵儿呵儿’的笑。
胡媚踮起脚来,被这些声响给勾起久远的记忆,好似在时光的缝隙里,也有那么一个她,在空旷的高山之巅,如此的将叫声传递出去,传递的是思念,是一种以为是缘分却又被期限所压制的东西,想分割便又混为一体,胡媚便闭闭眼,觉有些儿凄凉却又并不孤独···
一边的玉簪儿却本分很,管自仔细地整理好一个大卧榻出来,待撑起一个苍穹般的简易‘承尘’时,似乎一个不小心,漫天的星海便一颗两颗的跳了出来。
胡媚见了,便缓缓地露出一二分的笑来。
无忧峰的夜,天上是星子,水里也是星子,金黄的花儿也如一颗颗的星子在闪闪烁烁的。
===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