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年直勾勾地盯着身边的老齐头,压着嗓子道:“你不是跟俺说,你是朝廷上的吗?咋还能对上这帮犊子的切口呢?”
“咋?行帮里的切口我小师傅都没交过你?别让那帮犊子瞅着了,你先趴下!”齐锦堂在沟子底下趴得利索,说话间一把就给年子扯了个跟头,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甭管是在皇城根还是跑江湖,可千万别在外头说家乡话漏了底。一会见着那帮响马,可千万别又蹦出山东味,就说咱们是打南方过来的,知道不?”
“你说话就说话,扯俺干啥!奶奶个熊的,俺的枪呢?”
这一个跟头,就地给赵丰年摔了个狗啃泥,手上拎的那杆火铳子也一下子摔没了影。这会他也顾不得齐锦堂说的是啥了,撅个屁股就开始满地摸索那枪。
齐锦堂拽着赵丰年的裤子,三两下就爬到了前头,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这功夫还有心思找枪?要不是它,咱能把这帮大爷招来?我看呐,那破玩意丢了更好,省得你惦记……”
“你们在沟子地下叨叨咕咕说啥呢?”没等赵丰年回嘴,这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沟子,一下子给人照了个通彻。只等这俩人抬起头,正看见四五个响马提着灯笼,蹲在沟子边诡笑,“齐字头?哪个窑上发财的,弟兄们见识短,压根都听过呀!”
齐锦堂见状一把拽起赵丰年,扑棱两下衣服裤子上的灰,赔笑道:“比不了各位财神爷,我们俩是打阳面捻过来的,浪飞的鸟,没窝吃食!”
沟子上领头的响马冷哼一声,抬起手里的火铳子指了指赵丰年:“一起的?刚才就是他漏的响?”
早上宰了两个土匪,那全都是气头上壮的胆。这会儿让那响马拿枪一比划,赵丰年就觉得后背呼啦起了一层白毛汗,奈何赵老拐从来没教过他山上的唇典,响马问得是啥,从一开始,他就半句都没听明白。
这下子让响马给问到头上来了,赵丰年瞅了瞅齐锦堂,又望了望那响马手里边的火铳子,干脆一咬牙把头闷下去装上了哑巴,半声不吭。
齐锦堂也害怕年子又开始闭着眼睛满嘴瞎放炮,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各位爷,太平天国在阳面闹得厉害,我这也是实在没辙才带着个傻儿子出来跑江湖。都是一个堂里拜关公的英雄好汉,咱们就借着山头过一个晚上,明早肯定走,各位就别为难我们爷俩了!”
“别抬举俺们,俺们可不是啥英雄好汉!”那几个响马一个纵身跳进沟子底下,几双眼睛就像饿狼似的在俩人身上来回打量,“也别说俺们为难你,谁也不想落草当响马。今儿个送你们个顺水人情,把粮留下,俺们就放你们走!”
“粮?”齐锦堂的眼珠子一直,合着自己刚吃了半块大饼,赵丰年那小子的一兜粮食就又要送了人?这咋还行?
万幸的是赵丰年这小子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当个哑巴,响马说的是啥,那小子全当是没听见,杵在旁边低着个头,连动都没动一下。
看着几个响马直勾勾地奔着粮口袋来了,齐锦堂赶紧一步抢到赵丰年前头,抬手按住他肩膀子上的粮口袋,呲着一口大黄牙赔着笑道:“各位爷,要是把粮给了你们,我们可就没活路了!这样,我们走,这山头我们不呆了,我们马上就走,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