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没说啊!」
「妳带着御寒大衣,露出下定决心的眼神站在那里,任谁都看得出来。」
「是吗不过,带我去吧!」
「瓦密里翁只有单人座。」
「构造上的空隙要多少有多少,所以我才会带着御寒大衣过来。」
「妳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结果吧!我会被降职,妳也得关禁闭。」
「我知道。」
她的回答只有这样。如果是平常的她,应该会用「妳喝醉的时候,都是谁照顾妳的?」这样轻松的口吻回答。此刻没有这样的回答,就能看出她下了多大的决心。
「妳要去把神名带回来吗?」
「不,我只是要去看看他在东京过得幸不幸福。」
「这样好吗?」
「这样就好。」
「要是我在执行命令时神名抵抗了,妳打算怎么做?」
「要是神名是幸福的,我会毫不犹豫地朝妳开枪。」
毫不犹豫地朝妳开枪?既然她已经这么说了,我也只能带她去了。
断章4如月久远
茫然的意识。无法实现的思念。沙沙沙,沙沙沙。梦的时间。现实的时间。这里是哪里?注视着我的眼睛。那令人怀念的色泽与深邃。
「妳醒了吗?姊姊。」
叫我姊姊,妳是谁?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称呼我为姊姊。那就是神名麻弥。只有。只有有有有有。又出问题了?触突的连结并不顺畅。
「好久不见。」
没错。我和妳有几十年不见了。在我沉睡的时候,妳长大了,再也不能成为奏者。
「是啊!我们出现在那里是错误的。」
错误。错。误。失误。不论重叠多少言语,已发生的事早已无法复原。
「妳还记得姆的世界吗?」
片断的记忆。音,歌,世界,密室般的宇宙观,人还身为人时的记忆,一个已消灭的可能性。
「我还记得,记得很清楚。也许是那份记忆将我们分割开来,并把我们抛进错误的时间中。」
或许是吧,或许如此。吾之魂乃由那卡尔的兄弟们唤醒,汝之魂亦为那卡尔的兄弟们所唤醒。虽然是出自一体的两人却无法合而为一。错了。错了。
「睡吧!当妳醒来的时候,妳一定也能明白我所作的一切。我已经想起世界是为了什么而创造的。」
或许如此。沉沉入睡的人所作的梦,连结上清澈、清澈之色,或许会唤醒封在我灵魂中那奥津城的记忆。或许会发出血色的,憎恨的吶喊。或许如此。麻弥的指尖碰触我的嘴唇。冰冷的指尖抚摸过我的咽喉、我的胸口,接着是我的「刻印」。
麻弥、麻弥,妳应该也拥有的。妳的腹部也有一样的印记。为什么?因为妳也是奏者。即使妳再也不是欧灵了。
2
第二天放学后,我到社团教室去露个脸。那里还是一样飘着咖啡香。
「喔,神名。今天是哥伦比亚啊!」
小熊很开心地告诉我咖啡豆的种类。我试着喝了一口,感觉却不像平常那么好喝。既不香也不浓郁,这样的咖啡不过是苦水罢了。但是,为什么我会这么想?昨天我还觉得这咖啡非常香醇。
「嗯,老师。把吉力马札罗咖啡豆烘焙到失去酸味的程度再喝会很美味。老师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你是在哪里学来的?」
是在哪里呢?
「读美术大学的事,你有试着跟妈妈商量过吗?」
「我家的妈妈,感觉上不是个能轻松谈这种事的人。」
「是吗?她希望你读什么?医学系吗?」
「感觉上是要我往数理系方向?」
「感觉。老师我不太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
小熊如此说道,还一边搔着头。咦?好奇怪。我总觉得好像曾在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对话。
「我们之前没谈过这些吗?迷惘的话就画图吧!画是诚实的,老师你这么说过对吗?」
「是这样吗?真糟糕,我变得健忘了。年纪大啦!」
小熊笑着摸摸已经很稀疏的头。
「总之,未来是要由你自己来决定。」
由自己来决定未来真是这样吗?为什么我会漠然地这样想,我也不太明白。
在那之后我和小熊闲聊了一会无聊的话题,稍微画点草图后便离开教室。走在走廊上时,我经过了音乐教室门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经过这里,我就会朝教室里头偷看。音乐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自窗户吹来的风,令红黑双色的遮光窗帘沉重地摇晃着。自窗户射入的夕阳,在漆黑的钢琴上映出赤红之色。看到这个景象,让我似乎就要想起什么。到底曾发生过什么事?
不论曾发生过什么事,现在想不起来也无可奈何。我抛开想不起来的记忆,踏上回家的归途。
回到家,我在房里消磨了一会后,玄关的门钤响起。这是妈妈按门钤的方式。我解开门链,果然是妈妈。
「我回来了。」
她似乎已在超市买过东西,手里提着看来很沉重的购物袋。
「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已经吃了一个面包。」
「对不起,我现在就来做饭。」
妈妈这么说着,在外出服上套上围裙走进厨房。香喷喷的味道立刻从厨房里飘出。
「今天吃什么?」
「是绫人喜欢的中式炸鸡和炒鱼松拌豆腐。」
最近妈妈常常煮我喜欢吃的菜,总觉得她突然变得对我很好。
「最近几天妈都很认真做饭耶!」
「你是在讽刺我?」
「不是,只是觉得很稀奇。」
「会很稀奇吗?或许是吧,虽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没关系。因为妈妈作的菜都很好吃。」
「称赞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喔!」
妈妈的心情看来很好。电话在这时响起。
「我来接。」
是朝比奈打来的。
「干嘛啦!」
「你在生什么气?」
虽然我不打算生气,不过因为是在我难得和妈妈打开话匣子时打来,或许我的声音有点尖锐。
「没什么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虽然也可以在学校里说,不过总是没有机会昨天我们不是去探望久远吗?当时有说到我回想不起过去的事对吧?」
的确有这一回事。那时因为阿守过来了,我就没有深究下去。
「在国中的时候,有没有在音乐教室里发生过什么事?」
那句话唤醒在我耳中深处沙沙作响的感触。音乐教室映照着夕阳的钢琴。遮光窗帘的黑,被夕阳映照得有点偏褐。没有照到阳光的窗帘内侧,鲜艳得通红。当时有谁在弹奏某首乐曲。曲名与旋律我都想不起来,却还残留着些微的印象。还有,坐在钢琴前的人影。那是谁?
那是
断章5紫东遥
好冷。已经把御寒大衣的前襟扣上了,却还是相当寒冷。因为有我的搭乘,艾尔菲不会进行太勉强的飞行。不过我钻入检查用舱口,这里当然不会备有冷暖气设备。外面的寒气直接灌了进来。
「妳还活着吗?」
我带进来的无线电传来艾尔菲的声音。
「还活着啊!不过这台新车搭起来还真不舒服。」
「明明是搭霸王车,还这么多抱怨。」
不只如此,要是被发现有驾驶员以外的人搭上瓦密里翁,她会因为违反命令、违反规定与其它问题被关禁闭,甚至降职。即使如此,艾尔菲还是让我上了瓦密里翁。我得感谢她。
「喂。」
「什么事?」
「妳真的觉得这样好吗?不把神名带回来。」
够了,别说出动摇我决心的话。
「这样就好。要是神名在东京过得很幸福,这样就好了。」
「但是,实行大君主作战就是为了把他从东京带出来吧?」
「没错妳知道联合国幕后除了TERRA,还有巴贝姆财团的势力吧.那个作战也是在财团的授意下层开的。」
「是吗财团把那家伙从东京带走,有什么企图?」
「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只能如此回答。没有人知道,财团的巴贝姆爵士有什么想法。
「直到现在,他们只命令我夺回翼神世音。这命令与财团有关吗?」
「多半有,命令是一色监察官下达的吧?他是财团的人。」
「是吗?」
感到吃惊的同时,艾尔菲的声音也像在说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如果是这样,就别再让他受到大人们的想法摆布。他该走自己的路。」
「这是妳的真心话?」
她的说话方式还是单刀直入。我直正的心意到底是什么,就连我自己都搞不懂。只要他幸福就好,还是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从东京带回来?
「没错」
我喃喃自语地说。
「如果真要说,我想再见他一次,想再看到他的笑容」
无线电好一会儿没有回答。过了许久,我总算听见艾尔菲的声音。
「听了那么多话,这大概是最接近妳真正心意的话。」
大概就像她说的。如果绫人要永远离开我的身边,那么至少让我再看一次他的笑容。
「艾尔菲。」
「怎么啦?」
「谢谢妳。」
无线电深处,忽然传来像是笑声的吐息声。
「好了,该启动TDD组件了,会很难受。」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我尽可能把身体缩成一团,摆出对应冲击的姿势。
钻锥程序启动了。虽然从这里看不到,但附加在瓦密里翁腰侧,两片如羽翼般的TDD组件应该展开了。我能听见那独特的声响。既像高速回转的金属音,又像女人的悲鸣声。
钝重的冲击掠过,声响有了一点变化。大概是钻锥程序的第二阶段启动了。
机率共鸣力场逐渐展开。
接着是冲击感。
瓦密里翁正在突入东京,以机率共鸣力场与构成东京木星的费曼图相磨合后,渐渐入侵。之前四方田曾说过,这就像为了潜入女生宿舍而打扮成女装。
不过这
尽管早已有所准备,但没穿安全装备就突入东京木星仍是相当难受。不,或许是太鲁莽了。我的意识逐渐远去
****037
回过神时,无线电响起艾尔菲的声音。
「紫东!紫东!」
「我不要紧。」
头还很痛。我以为自己已经清醒,甩甩头,却是更加晕眩。
「太好了。我还以为妳死了。」
艾尔菲安心地吐出一口气。
「对不起,害妳担心了。」
「没什么。瓦密里翁已经着地,可以到外界去了。」
着地瓦密里翁抵达东京了。抵达我成长的城市,那时间停止的城市。
解开门锁掀开舱门时,热气一涌而上。外面已是入夜,天气却黏腻燠热。根来神至已经进入五月,但东京还停留在去年的八月,距离之前入侵时只过了一个月。我把舱门掀得更开,立刻传来浓郁的植物气息。
这是哪里?我爬下机体环顾四周。从树木缝隙间能看到的风景来看,应该是在多摩丘陵一带吧!瓦密里翁正躺在树木之间。虽然机体施加了环境迷彩,也就是俗称的变色龙迷彩,但这样就算隐藏起来了?
「放在这里可以吗?」
我对着从驾驶舱降下的艾尔菲说。
「这样多少算是作了掩蔽,就祈祷别被发现吧!」
没错,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运气。艾尔菲确认过的弹匣后,塞进腋下的枪套里,缓缓地环顾四周。
「总之得先走下这座山丘。」
「是啊!」
我们走下树林中的山道。在树木之间可以看到民家的灯火,毫不出奇的平凡民家。
那里有人们抱怨着微小的幸福,日复一日地度过平静生活的模样。
在这里也有这里的幸福
「妳在做什么?」
艾尔菲以怀疑的声音对着停下脚步的我问道。
「没什么」
「妳知道该去哪里吗?」
「我知道。」
绫人会去的地方,也只有他的家。
「可以带路吗?」
「这里可是我的城市」
这里是我的城市。我那一直沉睡在虚伪和平中的城市。如果那沉眠是幸福的,我们有权利去破坏它吗?
3
晚餐一如往常地开始了,我却全然食不知味。我在脑海中拼命回想国中时代的事情。能回想起来的,只有和朝比奈所说的一样片断的回忆。调皮地用屁股压住蒸气口,朋友们的笑声,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的声音,自然教室的橱柜上积了灰尘的动物标本,校舍在雨天的气味,还有晴天时从教室望向校庭中卷起的尘土都是像这样的小事。
「嗯」
我停下筷子,尽可能自然地问妈妈。
「国中时代的我是什么样子?」
「国中时代?」
妈妈的眉头忽然皱起。
「就是从妈妈的眼中看起来。」
「是个普通的孩子啊!」
「普通?」
「很普通。」
这时,一个印象忽然复苏。我拼命地伸长心中的指尖,想抓住那个印象,它却溜走了。只有心中的指尖,微微沾上一点回忆。
「对了,我有没有带班上的女孩子回来过?」
妈妈的眼睛倏地瞇细,变冷了,冷得几乎令我肌肤生寒。
「酱料用完了。」
像是要打断我的话,妈妈拿起空的盛酱小碟子走进厨房。但是,我看到了妈妈像露出利爪般紧抓住盛酱小碟子的动作。
在不融洽的气氛下吃完饭,我逃跑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我仰望着天花板。妈妈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冰冷的眼神?缠绕在我指尖的记忆碎片,是一个不清楚是谁的女孩子坐在我家客厅的影像。为什么她会在那里,是高兴呢?还是紧张?我完全不知道。只是依稀有个印象,记得她是坐在沙发上。
那个人是谁?
妈妈为什么会为这件事生气?
对这个没有答案的疑问,我反复地在床铺上滚来滚去,看到放在房间一角的草图。
咦?
是那样的画吗?虽然女孩子站在悬崖上背向画面的构图没变,但我应该画得更多?而且画里不是像这种不安的天空,应该是清澈的蓝天。还是说,只是我的梦中是蓝天,就以为现实中也应该是那样?
算了,无所谓。
我将目光自画上移开,再度陷入沉思。妈妈会露出如此冰冷的目光,代表她知道这个家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虽然我不记得,但妈妈记得。
「妈妈请告诉我真相。」
并不是真的要对任何人发出疑问,却有一个声音回答了。
「要我告诉你吗?」
咦?我抬起头,美嶋正站在床边。
「美嶋」
「你想知道吗?你想知道吧!」
美嶋露出残酷的微笑,指向窗户的方向。
不能看。要是看了,就再也不能把目光从真实移开了。我明知道,却还是缓缓地将头转向窗户然后,看着。
在窗户的另一头,映着奇怪的房间。感觉像是军队的司令室,但设计很怪异。房间扭曲了。那是无法让人类静下心来的设计。有两个人影背对着我,一个是男性,另一个是女性。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将头转向一旁。九鬼正义,这个名字如闪光般闪过。为什么我会知道那家伙的名字?女人也将头转向旁边,她是三轮忍。这些名字都在我心中极为自然地浮现。为什么?
接着,我追逐他们的目光,看到视线前方所在的东西,然后发出呻吟。
「妈妈」
妈妈就站在那里。虽然她穿着奇怪的民族服装,但那确实是妈妈。
「怎么了?」
那是我在家里从不曾听过的冷酷声音。
「同行的如月久远状况不是很好,因为长时间没有穿着维生模块」
九鬼的话被妈妈冷冷地打断了。
「我早就知道原因了,只要报告对策与结果就好。」
「但是」
「但是?」
妈妈目光冰冷地回问。
「九鬼,你也变得很了不起嘛.竟敢违抗身为东京总督府代表的我。」
「我怎么敢违抗您呢!我只是遵照麻弥大人的意思去办。」
九鬼突然低下头,躬身致歉。妈妈坦然地接受他称呼自己为麻弥大人。虽然不曾听过,但总觉得有些怀念的声音在耳朵深处微微复苏。
「背叛世界的家伙们,现在还在东京。他们应该正在东京总督府里洋洋自得吧!」
背叛了世界
东京总督府
遥小姐
地板就像要猛然升起一样摇晃起来。
不对。
那是如浊流般的记忆苏醒过来的冲击感。我回想起从去年生日开始的所有事情。逃出东京、根来神至、TERRA、名叫东京木星的证言,与人们相遇,小惠、八云先生、功刀司令、久远、树先生,还有遥小姐。一切都清晰地回忆起来了。还有,我回到东京的原因。
我是为了找到真相而回来东京的。
真相就在我的眼前。妈妈身为东京总督府的代表,身为姆民族的代表,正以异样的语言献上祈祷。
「这就是真相吗?」
这真实令我想发笑。妈妈是制造出东京木星的元凶,我是她的儿子还有,我在东京的生活是建立在伪造的记忆上全都是谎言。我以为属于我的记忆,即使所有的一切都被夺走了,也以为只有它不会被剥夺的记忆,全都是伪造的。
「真是这样吗?」
我使劲把椅子扔向窗户,玻璃伴随着巨响碎裂,我看见夜空,看见了虚伪的天空。接着,我也看到不曾看到的东西。就像颜料扩散在水面上,空中能看到好几具茫然如人偶般的多雷姆。那种东西就飘浮在天空上。这才是东京真正的天空。
断章6艾尔菲-哈迪亚特
夜空中飘浮着几具形似人偶的奇妙多雷姆。街上的灯光由下往上映照着,多雷姆看来格外地令人毛骨悚然。然而,不论是搭乘电车的人们,或是在月台上的人们,都没有人注意到它们。
「这些人为什么都不在意那些多雷姆?」
「之前天空上没有那种东西。」
紫东以凝重的表情凝视着电车上沉迷于快乐之中,互相依偎的情侣。
「精神支配变得更强了。」
为什么?有必要强化精神支配吗?
载着抱持疑问的我们,电车在夜晚的黑暗中奔驰着。紫东的侧脸映在车窗玻璃上。她的侧脸看起来既严厉又寂寞。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为什么妳会对神名这么执着?」
为什么?
这样的自问自答在紫东的眼中浮现又消失。
「因为他是我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
说完后,她再度将视线投向城市。因为是重要的人?这或许是我至今听到她所说的话里,最为强烈的告白吧。
4
浴室的镜子映出我的脸孔。我以为是属于我的脸孔。不过,实际上也许并非如此。要怎么证明镜子会映出真实的事物?这真是我的脸吗?虚伪的脸孔,错误的脸孔。要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却对我说谎呢?虽然应该不可能有这种事,但在东京就有可能。
因为这里是虚假的城市。
在离开东京以前,我都是由虚假的记忆构成的。
既然这样,我又是谁?是谁啊!既然自己的记忆不属于自己,我又是谁?我真正的模样是什么?是人类?是姆人?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真相?由谎言构成的世界会有那种东西吗?就连真实和虚假都分辨不出来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唯一的真实存在,那就只有我的身体。这个身躯不会说谎。如果像这样咬住嘴唇,痛楚就会掠过。只有这份疼痛是真实的。
从前我曾在杂志上读过关于一名割腕少女的报导。
那个少女不是为了自杀而割腕。她说她这么做是为了得到活着的真实感。阅读报导的时候,我完全不能理解。我心想不必割腕,也会有活着的真实感吧!但是,现在我能了解。只有这份痛楚,能给予我存活的实感。只有这痛楚
因为咬得很用力,血的铁锈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我用手指碰触嘴唇,指尖沾上淡淡的血红。红色。红色。但,实际上这或许不是红色,而是蓝色的。要怎么证明我的血不是蓝色的?我已经看见这一切,却都不敢相信。
无意间我抬起头,镜中映出妈妈的脸。
不,是我称为母亲的女性。
妳是谁?是我的母亲?真的吗?
也许是听见了我的心声,她微笑着像我一样咬破嘴唇,用指尖沾起渗出的鲜血给我看。她从背后将手指伸到我的面前。
蓝色。她的指尖染着淡蓝色的液体。
是蓝色的。妳的血是
我的血是红色的。
那么,妳是谁?
她没有回答,以指尖温柔地碰触我的嘴唇。我映在镜中的嘴唇,滴下了蓝色的血。还有妈妈从我背后静静凝视着镜子,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孔。她如同冰冷陶器的美丽脸孔映在镜中。妈妈的嘴角静静地微笑了。
那笑容比冰冷的表情更恐怖。
微笑的妈妈好恐怖。
我发出惨叫声,离开她的身边。双脚一打结,我倒坐在地板上。我哪里也逃不了,就被逼向墙角。妈妈以冰冷的目光俯望这样的我,以冰冷至极的目光俯望着我。
我自喉头声嘶力竭地吶喊出声。
叫声在虚假的家中回响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