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赵统,他并非在质问,更多的是对我的关心,对我的担心。
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瞒不过他。
“你怎么知道我的动机不单纯?”我问他,语气平静。
“只是感觉而已,”他说,“你太急切了,急切地有些不寻常。”
我低下头,“阿承,我不得不去做这件事。”
“敏敏,不要做傻事,你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赵统很少对我这么严肃,“但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我知道。”我自嘲地笑笑,“想要逆天改命者,定没有好下场。但是……但是我还要试一试。”
“你明知道没有好下场你还要试!”赵统有些激动,“你是真的不要命了还是怎么的?”
我走前几步,抱住赵统,把头放在他胸前,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就这样旁观一切。我哥……是我间接促成了他的死……我……”
“敏敏,你哥的事,真的与你无关,你何必这样一再自责。”赵统的语气软了下来。
“无论如何,”我说,“我一定要试一试,也许,也许一切就此改变了呢,也许,他就此成功了呢?”
“你……”他最终还是没再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随你吧。”
赵统最终还是和我一起留了下来。他本来并不是押粮官而是行领军,这次也只不过是兼理押粮任务而已。如今我爹重新指派了粮官去汉中,他则留在了前线军营当中。
有随军医官的悉心调护,再加上我自己的注意,我的伤口好得很快。可是如今这样的外伤已经是我最小的问题了。
我原本希望替我爹来审问细作。在我到之前,他就已经接到我的书信,对军中进行了排查,一开始并未发现,后来是姜维辨认出军中有一个是已投降的天水守卫军领军,在进行监视之后发现那人的确有通敌迹象,于是把人抓了起来。但线索也就止于此。
一般来说,像那种在举城皆降情况下而仍负隅顽抗的人,那种坚韧和顽强是旁人难以想象的。果然,那人被捕后,虽然重刑加身,依旧只字不言,也不肯供认同伙何在。
我见到那人的时候,他四肢被绑,白色的囚衣上鲜血纵横,看上去触目惊心。虽然我知道,在这样的战争年代,严刑逼供是战事需要,但二十一世纪的人权观念深入我心,看到眼前一幕仍然觉得不舒服。
“把他解下来。”我对旁边的看守吩咐道。
“解下来?”那看守非常惊讶,“是丞相的吩咐吗?”
因为我来之前,我爹已经下过令,说是他会派人来审讯,所以这里的人觉得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奉丞相之命,可是我怎么能说,把他放下来纯粹是因为我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折磨。
“多说什么,放下来就是了。”我也不正面回答他,故作恼怒状,“你们这几个拿刀拿枪的还看不住一个受了伤的人吗?”
当然,在好莱坞大片当中,受了重伤还能以一敌百,逃出重围的比比皆是,但在现实情况当中,只要不是太无能的,不是故意把人放跑的,这种情况基本不可能出现。
那几个看守互看了一下,面露难色,但还是慢吞吞地去解那囚犯的绳索。
“慢着!”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叫声。
我皱了皱眉头,心想是谁那么多管闲事。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年轻人正在走过来。他比赵统要大几岁,浓眉细目,眼神锐利,头发全部束起,露出线条坚毅的脸庞。他未着甲胄,只穿深红色束袖短袍,黑色皮革束腰,肩披褐色披风,走进来眼神扫了一圈,旁边几个守卫看见了,立刻行礼称将军。
军营里大大小小的将军难以清数,这人我并不认识。事实上,这次我爹的大军当中,除赵统外,我认识的能用一只手数出来,而且那些人基本都不认识我,只是我听见过他们后世的名声,当初在相府偷看时,特别留意过他们。
而这个人除外。
他迈了两步,到我面前,我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单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就让我心里有点发寒。不过在我爹身边呆久了,这样的压力我绝对顶得住。
“你凭什么要放下他?”他问道,声音低沉,字字质问。
我还没开口,旁边的一个看守就俯身在他身边嘀咕了几声。
他微微一点头,又问,“既然有丞相之令,那你的令牌呢?”
我一下语塞,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讨要令牌,只是和我爹说了一声,他就让人带我去了。我只是抱一个试一下的想法,我爹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态度,没想到竟然在这人这里遇到了梗。
看我无话可对,他微微一笑,“那就请阁下回帐请令。如今营中有曹魏细作,恕在下不可随意处置此囚。”
他的言语毫无蔑视之意,反而倒很客气。我只是小小一亲军校尉,和普通兵卒差不了多少,他完全没有客气的必要。这让我对这人印象不错,说明他考虑周全为人谦和,我爹身边有这样的人,我觉得挺高兴。
但我也并没有退让,只是笑了一下,“那这位将军,您对此囚有无审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