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于平淡中拉开帷幕,从辛锐大败曹操夺了豫州之后,各家诸侯再无动静,除了局部小规模的摩擦之外,都收敛手脚,仿佛怕被寒冷天气冻坏一般。就连一向嚣张的袁绍,也放缓了对幽州的进攻,龟缩在冀州。
这年也是天子迁都临淄的第一个整年,因此正月期间刘协便下诏改年号为‘建安’,取建都改元,安定兴盛之意,越发活跃的刘协,在不同历史轨迹中做了件相同的事,深深印证了历史发展偶然中的必然。
初春的小雨,淅淅沥沥洒在襄阳城上,为气势磅礴的襄阳蒙上一层轻纱,这个连接南北,贯穿东西的战略要冲,便如青色的猛兽,被汉江一截两段,构成了北樊城,南襄阳的襄樊大镇。
襄樊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论它的地理位置,枢纽二字当仁不让。襄阳四面环山,位于汉江中游平原的正中央,西南为荆山,东南为大洪山,之间一条通往荆州的宜城通道,过南郡江陵直抵长江,向西可以扼守夷陵、秭归,将西川东进的出口牢牢把握住;东北面桐柏山,与大洪山之间要道,过章陵至随县,直达江夏,是沟通江淮平原与长江流域的重要通道,再向东可遥望合淝;襄阳以北是南阳盆地,东北方向,过伏牛山和桐柏山之间的方城通道,地近豫州,即可进入真正意义上的中原地带,再往东北,就到许昌;正北过郦国、析县、到商县,东都洛阳就在前方;西北经南乡、武关,翻山越岭可达长安;同样通过汉水、沔水,襄阳与汉中之地又有水路相接。
可以说东汉十三州疆域之中,除了偏北的河北和偏东的青州、兖州、徐州,十有**是襄阳可以通达的,其中就包括了洛阳、长安东西两都和历史上曹操挟持天子所在的新都许昌。
这也就不奇怪曹操统一北方之后,为何会立刻对荆州采取闪电战,控制襄阳、南郡;刘备和孙权又为何都对荆州情有独钟,以至于联合抗曹之后,两家在荆州归属权的问题上争得死去活来,不可开交。
襄阳城也是天下少有的大城,三面环水,一面环山,四面全长近二十里,城高墙厚,只护城河便有半里之宽,数丈深浅,共设六门,城楼、角楼巍峨不凡,瓮城、女墙整齐坚实,城上只垛堞就有数千个,当真易守难攻。
这一年刘表五十五岁,已经从壮年时的意气风发、励精图治逐渐变得疑忌重重,沉溺声色。自从娶了蔡氏之女为继室,偏听偏信,以致大权旁落,内政由当地大族蒯氏独揽,军事则是尽皆归于蔡氏兄弟,荆州早已不复当年壮况。
只是荆州远离中原,多年不曾遭受兵革之乱,因此虽然军备略显废弛,倒也歌舞升平,从面上只看到一派盛世繁荣的景象。
自从襄阳城中去年新开一家‘集贤居’酒楼之后,其他酒肆饭店便再也没有先前那般火爆生意,原因无他,集贤居的酒好。掌柜何五三十多岁年纪,精明利索,平素总是一副笑脸,也算集贤居的一大招牌。
杜康酒现下已经是全国闻名,并且北海政府开设商务司进行官卖,足量供应,并未对各地设置任何贸易壁垒,因此但凡有些资本的商贾都可以前去通过北海商务司签属的凭信进行贩售。
虽说杜康酒如今并非奇货可居,只要能出得起钱,无论谁都能买到,但杜康酒亦有品级之分,襄阳市面上虽说酒家不少,但头锅杜康却只集贤居才限量有售,正是这点才叫其他酒家难以望其项背。据传闻这家掌柜和北海商务司总管甄远是远房的亲戚,因此每次进货时,总能从私底下得到几坛头锅杜康。
襄阳城不乏名门望族、富商巨贾,有钱人不在少数,所以这集贤居的头锅杜康虽价值不菲,却总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不惜重金只为得到一盏美酒。
因为数量有限,掌柜每日只拿出一坛头锅杜康,售完为止。只是如此倒也显不出集贤居特别之处,妙就妙在这坛酒有‘三白喝’。三白喝乃是指熟读经典、通晓古今者白喝,能独力搬动柜前大酒缸者白喝,襄阳书院的教授学者白喝。
有了这个噱头,这集贤居每日门庭若市,上至达官显贵、巨商富贾,下至寻常百姓、寒门士子,都愿意来凑凑热闹,看看有没有能白喝这头锅杜康的。只是这年许时间以来,并没有哪个人够了白喝条件的,长此以往,这个噱头越发吊足了众人胃口。
人大多都是喜欢热闹的,哪怕自己这辈子没什么希望白喝上一回头锅杜康,但仍是想看看哪个荆襄才俊够这个资格,仿佛看到别人实现了这个目标,比自己更值得高兴一般。
这最后一个白喝的条件看似宽松,其实一点也不简单,襄阳书院招生极其严格,对于入学生员的遴选上一惯宁缺毋滥,所以能在学院任教或者读书的,都是百里挑一的才子贤士。
作为荆襄的统治者,刘表虽然于政治军士方面越发昏聩,但毕竟自己本身就是个颇具才情的老牌士子,曾被世人成为“八俊”之一,可见其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