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娘还是那句话,别断送卿卿性命。”
楚冬青点头道:“娘亲放心,孩儿定会万分小心。”
“今日那顾小郎君,也是个侠义心肠的好少年,往后你们要彼此关照,一如你阿兄那般待友如亲,不过说来也巧,你们那麻衣客三人之姓,竟然与你阿兄的麻衣客相对应,想来是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儿终将是继承兄长之志。”苏氏感慨道,“之前忘了问顾小郎君,他与顾笛公子,是否有渊源。”
楚冬青笑道:“当歌若是有顾笛阿兄哪怕有半点关系,他早就昭告天下了。”
苏氏轻叹道:“唉,许久没见过顾笛公子,你阿兄在时,时常会邀请他们上门做客,但自你阿兄过世后,他们每每来看望我,我便忍不住思念你阿兄,眼泪就止不住掉下来,后来害上眼疾,他们怕我哭瞎,故而很少就不敢上门拜访了,但是逢年过节,仍是会派人送来礼物孝敬,今日上巳节,也不例外。
他日你休沐,便请顾笛公子来家坐坐,不为别的,就说他干娘想他了。”
楚冬青望着那一桌的礼品,答应道:“好的,下次休沐,孩儿就去请顾笛阿兄来做客。”
“可惜,裴缺公子去了镇北城,要不然便可邀他一道上门,这些年,若非有裴氏商行的照拂,否则咱家定要穷得揭不开锅。”苏氏悲声道,“虎头,裴氏于咱家是有恩的,这有恩就得报,此恩你要铭记于心,他日定当报答。”
自苏氏患了眼疾,仍是坚持织布刺绣,哪怕是卧病之后,效率不高,但也不曾停止,因为一旦停了,楚家便没了营生,无法生存。
虽然苏氏的刺绣的手艺高超,但一个近乎快瞎了的人,又能绣出什么花来?
哪怕明知是糟粕,但楚冬青一拿去街市上叫卖,必有人争先抢购,且最后的价格,每每都要超出原价数倍有余。
楚氏家主楚原虽不在家,但苏氏却秉持一贯的家风,无功不受禄。
裴氏虽有意帮衬,但也得拐弯抹角的来,只不过这拐弯抹角实属太明显,没办法,谁叫楚家的织绣越来越少呢,价格不高点,哪来的钱买药买米。
后来,楚冬青学会了编织竹筐,苏氏便不再织绣了。
卖竹筐的情况,也没差多少,虽然量大,但物贱,不抬高价格不行。
但是,不管是卖刺绣,还是卖竹筐,楚冬青只收取勉强够买药买米的钱,家中一直过着十分拮据的生活。
而裴氏之所以照拂楚家,只因裴缺临走前,在城门口对他老爹吩咐了一句,“楚家若是缺钱,我就让教你断子绝孙。”
裴氏家主裴裕不屑道:“我不信,你会舍得自宫?”
“放心,宁死我也不会自宫的,但男儿战死沙场,才算善终,所以别让楚家缺钱,否则我不死不归!”裴缺说完,便潇洒随军而去。
裴裕没好气道:“死了,你就不要回来了,还有,你一月不归,我便每月娶一房,我就不信再生不出个儿子。”
如今裴裕已经纳了五十多个妾了,但裴缺却已经没回来。
四年前,一个胖小子从北境送了回来,说是袍泽的遗子,被裴缺收养为义子。
那胖小子一进裴家,见到裴裕便磕头叫爷爷,说从此以后改姓裴了,这胖小子便是裴丕。
裴裕也没多想,收了一个便宜孙子,快活得不得了,因为裴丕的性格,简直与他如出一辙。
苏氏随后又说道:“要不,将顾小郎君与裴小郎君一同请来,让娘亲也见见他们,家里好久没有热闹了。”
“只要娘亲高兴,孩儿以后天天请他们到家来。”楚冬青笑道。
苏氏面色憔悴地笑了笑,话锋一转,沉声道:“今日你爹来信,顾小郎君替我收的,娘也让他念了。”
“信呢?给孩儿看看。”楚冬青问道。
苏氏轻声道:“信你就必看了,娘告诉你信中说了些什么!
你爹说,百渠已建成,四渎也相通了,不久他便可回京复命了。”
“爹终于要回来了!”楚冬青惊讶道,自从阿兄死后,他回来过一次,此后四年便再也没回来过了。
苏氏微微点头,脸上忧色泛起,哀声道:“你爹打算让你去岭南梅城!”
“为什么?”楚冬青一脸诧异,但转念又明白过来,呢喃道,“爹是准备去完成虞公的夙愿,担心孩儿受牵连?但孩儿已经不是愚笨的虎头,如今的孩儿,留在京城完全能助爹一臂之力。”
苏氏摇头道:“你爹还并不知晓,你在京城的动静,等他回来,也许会改变主意。”
楚冬青袖中的拳头悄然攥紧,心下暗道:“若我能如阿兄那般才干出众,想必爹就不会让我去岭南了,这次我一定要让爹刮目相看才行。”
苏氏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咱家与虞家有过口头婚约,原本是你阿兄与虞氏小娘子,喜结连理。
其实,你阿兄本来早就该到了婚娶的年纪。
当年许多士族,愿与楚氏联姻,皆是有意招你阿兄为东床快婿,其中不乏岭北八大世家,但均被你爹拒绝了。
除非你爹死,否则他是不会答应的,因为虞氏对楚氏而言,恩情说是重如山深似海,也毫不为过。
而你阿兄之所以一直没娶虞小娘子过门,是因为她年幼你阿兄七岁,所以你阿兄一直在等她长大。
虽说那些年,你阿兄终日流连于青楼,但却一直守身如玉,不曾坏了名声,只为不负虞小娘子。
两家商定,等虞小娘子到了及笄之年,便将其迎娶过门。
但是,你阿兄死于及冠之龄,虞小娘子也不过十三岁,而你那时才十岁。”
说着说着,苏氏便伤心欲绝,潸然泪下。
楚冬青连忙劝慰娘亲,并问道:“娘亲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苏氏抹泪道:“虞小娘子与你阿兄有婚约之事,岭南各士族皆知,但你阿兄一死,她便成了望门寡。
虞氏号称岭南第一书香门第,最是守礼教重承诺,因为是口头婚约,并未讲是将虞小娘子嫁于你阿兄,还是嫁于你,所以虞氏仍要将虞小娘子嫁入楚家,也就是嫁于你。”
楚冬青听罢,一脸愕然。
苏氏问道:“虎头,你可想娶虞小娘子?”
“孩儿不知,孩儿还不曾想过婚娶之事。”楚冬青如实回答道。
苏氏叹息道:“那虞小娘子虽未见过你阿兄,但却对他十分倾慕,说是此生宁愿替你阿兄守活寡,也不愿再嫁他人。”
楚冬青惊愕不语,他没想到虞小娘子性子如此贞烈。
当然,但他也很清楚,宁愿当望门寡,也不愿嫁给自己,想必也是嫌弃自己平庸,但他一点都不介怀,反倒觉得虞小娘子很有趣。
苏氏双目朦胧地盯望着儿子,握住其双手,认真道:“娘希望你能娶虞小娘子过门,这是娘亲最想看到的,在娘亲心里,你不比你阿兄差分毫,娘亲觉得你配得上虞小娘子。”
楚冬青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爹在信中,是让苏氏劝他放弃这段婚约,另寻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