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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与邵战邵帝割土赔礼,文武殿曌帝密授机宜(1 / 2)

 一个身穿铁甲的青年怀抱女子,极快地冲向一间木屋,而江面上的火光、惨叫越发大了,惨叫声、摇舵声、弓弦响数十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直至天明……

顺德九年,朱明七月四日

玉明城,玉明县,皇宫

午初阳气炽盛敦牂

此刻离混天江之战已过了将近一月,曌军已经进入水乡。在拿下十三郡首郡侍梨郡后,各郡皆送来降书,而曌军速度极快,在短短半月之内便将兵力布满这十三郡。

就在十三郡宣布改旗易帜的第四日,邵帝遣使到曌国玉明求和,愿割地赔礼。

皇宫议殿

午时的阳光格外毒辣,将殿前的白玉阶烤得发烫。

今日殿内与往日不同,进殿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沙盘。赤黏土捏的外郭城墙,上插细木棍,棍上粘帛,上书各国尊号。以水银模拟江河湖海,上堆高山丘岳。

俯瞰此盘,辅以水漏,如自云端下视天下,时局变化了然于胸。

沙盘旁边,几位官员正在凝神细观,心中盘算哪块地界富饶,一会儿好狠吞它邵国一口。

此刻户部、吏部的官员齐聚于此,一些人围着个穿襕袍的小胡子谈论,而他们围着的小胡子,正是邵使白羽。

他来玉明已有三日,却未见得曌帝圣面,好在太子今日召见他,要商议割地之事。

他正无力招架曌臣的嘴皮子,殿外却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身着宽袖圆领紫袍,腰佩金鱼袋,手中攥着一把素面折扇。

他才一进殿,便有不少人对他行礼,慌的白羽也有些露怯,连忙上去行礼。其他曌臣一见这老者便簇拥上去行礼,白羽就是再傻也能明白,这人定然位高权重。

老者摆摆手,望着白羽问道:“你便是邵使?”白羽躬身回道:“不才正是邵使白羽。”老者点点头,道:“我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山字。”

言罢,这老者便坐上一把木椅,等待太子到来。白羽已惊出了一身冷汗,曌国威名赫赫的无职丞相都来了,看来曌臣是要狠宰邵国一顿。

他正这么想着,外面的太监扯着嗓子喊道:“太子殿下到!”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身穿黄袍的青年走进殿内,他身后还跟着六名身穿铁甲的宣威军。

众臣连忙行礼,白羽也紧跟着行礼。周玉喆步伐极快,走到一把椅子前,他斜眼看了白羽一眼,对众臣一挥手:“各位大人免礼。”

周玉喆旁若无人地坐在椅子上,道:“皇上近来龙体抱恙,特命我监国,邵人既然要休战,那就说说我曌的条件吧。”

白羽眯眯眼,只是躬身道:“愿闻其详。”

周玉喆眼中寒光一闪,没想到这个邵使竟然如此托大,便道:“我曌的条件很简单,邵国向我曌称臣,四时朝贡,逢年节派人来祝,岁贡二十万两白银,应则无妨,不应,明日便继续开战。”

周玉喆心中清楚,如果邵国年年都拿出二十万两白银,那过不了多久,邵国必将被这岁贡拖垮,邵国没了最富饶的十三郡,这每年的二十万两白银还就真不容易凑。

可如果邵国想要要个便宜之价,他便可以用开战来要挟,反正邵国现在已经无力再战,精锐基本都被宁军剿灭在平原,而水师也在混天江之战中降了大半。如果邵国想要再开战,五年之内是不可能的。

而反观大曌,先抄出了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又一举吞并了水乡十三郡,就相当于得了一个聚宝盆。凭着这些银子当军费,就是和邵国耗个三年五年的也不怕。

白羽不禁吃了一惊,便当堂怒喝道:“二十万两白银可以给,但我朝只能与你为兄弟,而不能为臣!”

他心里明白,二十万两白银易给,无非就是朝廷勒紧裤腰带,挤挤就有了。可若是对曌称臣,那就是国威沦丧,邵国再也无法在列国面前抬起头来,到那时,邵国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周玉喆轻笑一声,豪爽地一摆手道:“也行,孤就依你。”

邵国是称臣还是称兄弟对曌国没什么太大影响,得了银子和土地才是实际。

邵国若是与曌论兄弟,列国会以为邵国还有家底,让曌不敢太过压制,列国就会对邵还心存戒备,不会围攻邵国。

而邵国若是对曌称臣,周围蠢蠢欲动的列国定会一拥而上,将邵国瓜分,这样的局面曌国也不愿意看见。与其那样,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白羽不禁松了口气,正在诧异周玉喆为什么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周玉喆又开腔了。

“那该说说割地的事宜了。”

白羽心头一震,果然!这个曌国太子果然没这么好说话,要完了银子,又来要土地了。

周玉明一指那张硕大的沙盘,冷声道:“来人,换邵土。”白羽一愣,没明白周玉喆的意思。

而两侧走过来六个宣威军,搬起那张沙盘,一步一蹭地将沙盘搬到殿角,又从偏殿搬来一张沙盘,这沙盘与那张沙盘不同。

这沙盘上放的水银极多,而且红土造的山峦很少,桌角竖着一块金漆黑木板,上书“邵土”二字,书法丰润饱满,赫然是司马山的手笔。

搁外人很难看出来,可以前是转运使的白羽却心头一紧,狠狠吃了一惊。

这沙盘造的是邵国地貌!

白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张沙盘名为“邵土”,而偏殿没准还有“菁土”、“聆土”、“玖土”等等沙盘。

他用衣袖擦擦头上的细汗,看来,曌国想要统一天下的谣言,绝不是空穴来风。

周玉喆在一旁看着满头大汗的白羽,不禁冷笑一声,讥讽道:“白使节,你看看应要将哪块地分给我曌啊?”

白羽咽了口唾沫,又用衣袖擦擦额头,踉跄地走到沙盘前,然后将双臂撑在沙盘旁边,身子前倾,这几步,基本抽去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

他已被吓得魂不附体。

曌国的雄心,绝不仅仅是时不时和列国打打小仗,而是要统一天下。白羽现在可以确定,不,是断定,曌国要的肯定是邵国最富饶的地方。

“这块地不错。”户部侍郎杨正业一指沙盘上的弥山十城,他奸笑道:“这十个城临近混天江,用处不大,不如就送与我曌。”

白羽有些愠怒,弥山十城临近混天江与海口,是无数大小河流的入海口,河流无固定河道,水流横溢、湖泽密布,在先天上就不利于城市的建设和发展,有“九河下梢”、“河海要冲”的称呼。

而弥山的十城成为运河漕运以及海运漕粮的枢纽,谁把着弥山十城,谁就把着“货通天下”的一条大路,有弥山十城就可以开扩海运,弥山十城就相当于一个聚宝盆。

邵国水上厉害,可却没有将精力对准海上,而是对准了自己本不擅长的骑兵,想要大力发展,可邵土平原极少,骑兵没练成,经济也落下了。

而此时,曌国便盯上了这块肥肉。白羽杵着沙盘喘了几口气,咬紧牙,伸出一个巴掌,道:“不成,我邵最多让出五城。”

户部尚书胡朔摆摆手,伸出手,比画一个“七”,道:“最少七座城池,这是我曌的最大让步。”

此言却让周围的群臣咬紧牙关,对胡朔生出些恨意,这话还不如不说,本来弥山十城都是曌国的了,你这一通放屁反而没了三座。

周玉喆一眯眼,没得白羽开腔,便毫不客气地盯着他道:“弥山十城,绝不让步。应了便回去报你主子,不应就跟我六弟在战场上见!”

这叫什么话?白羽攥紧了拳头,对这个狂妄的曌国太子生出一股怒气,可想想曌军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举动,他不禁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而周围的群臣却不禁松了口气,幸好太子爷嘴快,不然就白白没了三城。

白羽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望着沙盘道:“弥山十城我只能给八城,但我再外加邱山一郡。”

“好。”周玉喆答应地很爽快,弥山给八城,海运基本全都掌握在曌国手中,而外加的那一个郡,就是再怎么差,也要比那两个小城好些。

白羽见他答应地如此爽快,便不禁眉角一抽,他怕事久生变,便连忙道:“既然如此,我便立刻返邵,与我主商议此事。”

周玉喆对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白羽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周玉喆看他走出殿外,便慌忙对身旁的宣威军吩咐道:“去序文阁,把邵国弥山与邱山的地图拿来。”那宣威军唱个喏,领命去了。

序文阁的卷宗存储是有规律的,调阅方便。没一会儿,宣威军便把他要的文卷取来。周玉喆解开束带,一把扯开,仔细浏览了一番。他很快便露出了笑脸,满心欣喜。

白羽留了个心眼,将贫瘠的邱山作为割地给了曌,可这块邱山早年间出过玉石,也许往山里挖挖还能有,换而言之,就是没有,这对曌国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弥山十城,就是让给邵国两城也无妨,区区两城而已,成不了气候。

周玉喆眯眯眼,将文卷合上,递给一旁的宣威军,急急忙忙地走向文武殿。

午正阴阳交相

皇宫文武殿

大殿雄伟高大,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辉煌。斗角飞檐,雕梁画栋,使大殿气势非凡。

原先文武殿内的粗木柱子现在已经换成支撑着大殿屋顶的几根琉璃柱,大殿门前的两根高大、刻有巨龙的红漆木柱却没替换。

在大殿前槽天花板上,还巧妙地安排了三个与整体结构有机衔接的镂空藻井,用天花板和藻井遮住了大殿的梁架,下面不容易看到,故现在文武殿又被称为“无梁殿”。

殿外的柳树上蝉鸣鼎沸,殿内清凉无比,宫女们早早在殿内放了冰块降暑,一名发丝散乱的老者靠在龙榻上,两个身穿锦衣的大汉左右侍立。

脚步声响,周玉喆大剌剌地迈入殿中,朝着曌帝行个礼,然后走到曌帝身旁,喜道:“父皇,已商议定了,割地弥山八城,连送邱山一郡。另,邵国与我曌论兄弟,四时朝贡,逢年节派人来祝,岁贡二十万两白银。”

曌帝微微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你就那么肯定,邵帝能同意?”

“父皇有所不知,这白羽是邵国皇后的哥哥,而邵帝又未立妃,痴情于皇后一人,作为外戚,白羽一句话的重量甚至比朝廷大臣一句话的重量要重的多。”

周玉喆躬身又道:“我已派人给他送了些银子,以便他能向着我曌行事。”

曌帝满意地点了一下头,露出些赞许之意。如此看来,他选的这个太子确实是有些手段的,的确能够担当起曌国的大任。

曌帝摁摁眉心,这才转头对周玉喆语重心长道:“我给你六弟去信了,他要是速度够快,过几日便能回来了。”

他望向周玉喆的脸,低声道:“等他回来,你叫上老二、老三还有老四,到我这儿密议。”

周玉喆眉头一皱,没猜出来曌帝又要干什么,但又反复在肚子里消化着“密议”两字。

他眯眯眼,看向曌帝,而后者没看他,只是为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对左右的萧川、徐勇信吩咐道:“愣着干嘛?烹茶去。”

午正午敦牂

水乡十三郡昭陵郡

沐城,琚湾县,聚江

晶亮的湖面连着天,开始还浓淡分明,越远处,水和天便朦胧在一起,只透出一道水天相交的白色痕迹。

数叶白帆,在这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江面上,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似的,轻悠悠地漂动着,朝岸边靠拢。

江面上静悄悄的,只剩一叶扁舟飘在江面上,船内坐着一名娉婷女子,容貌姣好,可白嫩的脖颈处却有一道细狭的疤痕。

而她的对面却躺着一名男子,他身穿大红缺胯袍,用一个斗笠盖着脸,脚上的乌皮水牛靴沾满了污泥。

“哎。”女子叫了他一声,征求他意见道:“回去吧。”男子将斗笠拿下,回道:“摇舵,走者。”

女子撇撇嘴,走到船尾去摇舵,而男子拔出腰间的障刀,撬开一个蛤子,用江水涮涮蛤肉,直接放进口中。

“嗯,味不错。”

男子感叹一声,看向清澈的江面。这时江边岸上烟尘滚滚,一骑飞至江头,汪白极快地翻身下马,对着江面大喊道:“贤王爷!有皇上旨!”

周玉明“噌”地从船上爬起来,望向广阔的江面……

“霸下军原地编入关靖军,特令周玉明、汪白返京……”周玉明读着旨意,看向一旁的汪白,问道:“今天来的信?这么快?”

汪白舔舔干涸的嘴唇,轻声道:“邵国使节到曌的第一天,皇上就发信来了。”周玉明微微一合眼,道:“叫上崔鼎、梅名字返京。”

汪白一把扯住要走的周玉明,盯着他的脸道:“皇上说霸下军就地编入关靖军。”

“哎呀。”周玉明一把挣开汪白的手,求道:“崔鼎是我带来的,不算霸下军的人,梅名字原来就是戍边的老兵,一辈子没去过玉明,我领着回去一趟。”

汪白一撇嘴,望着江面道:“那行,我不管了,赶紧牵马,即刻返京。”周玉明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估计是升官的事,你看看,要不给你编入宣威军?”

“去。”汪白一摆手,道:“宣威军一年到头在皇宫那儿站着,都快成石柱子了……”“牢骚。”周玉明一指汪白,笑道:“可让我抓住你你小辫子了。”

“咱俩可是表亲,遇事儿要便宜行事。”周玉明斜了他一眼,快步牵马去了。汪白眉毛一挑,转身走入军帐。

三日后

顺德九年,朱明七月七日

玉明城,玉明县,皇宫

亥初皆坚核大渊献

文武殿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

殿内的宫女、太监已经全部被清了出去,只有曌帝一人呆在殿内,他望着那尊铜鹤灯台,摇曳的烛火将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他格外苍老。

曌帝缓缓从龙榻上立起身,他穿上六合靴,提着一盏幽暗的绢灯,缓步走到殿外,望向皎洁的月色,他深深呼了口气。

这个狠心,他必须下!

曌帝转过身,疾步走回殿内,此刻太子周玉喆领着荥王、季王、怡王到了,他们望望汉白玉石墙上雕刻着的蟠龙。连走了三层阶梯,终于来到大殿。四人齐齐对曌帝行个礼,便各自找位坐下。

“父皇,此次叫儿臣们来,有何旨意?”二皇子周玉立不失时机的开口问道。而曌帝却摆摆手,道:“等你六弟来了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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