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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子正两皇子搜查无果,荒鸡崔旅帅偶拿菁贼(1 / 2)

 随着热气的升腾,一缕清香之气溢出。两人端着碗,坐在了摊前。

顺德八年腊月三日子初

玉明城,玉明县,大理寺。

“报——”

随着人声,一名穿着扎甲的虎贲军冲进大理寺,厉声道:“禀少卿,旅帅与周少卿今查出,贼在西市。”

而此时的大理寺,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

几乎所有的书吏都埋首于无数卷帙之间,殿中只听见卷轴被展开的唰唰声。

周玉立调来了近三年来所有进出玉明的商队过所,重点核查皮货、马匹、谷种、菜籽这四宗货品的入出量。

前两者是聆国特产,后两者是聆国必需,哪几个商号经手的货量越大,说明与聆贼的联系越紧密——对大理寺来说,这意味着聆贼找上其门的可能性就越大。

周玉立没参与具体事务,他背着手,一直在书案之间来回踱步,活像一位国子监的老夫子。

周玉立在大理寺已经待了三日,这三日他并没有下狠手来查案,反而,他给了贼人一种外紧内松的感觉。

他没有让大理寺的人过多去查这个案子,但他自己暗地里摸排了已有两日,三股贼人的大致动向他清楚一点,但是却查不出他们的藏身之所。

他听了虎贲军的报告,转机问道:“可否确定?”那虎贲军握着刀柄,道:“周少卿带来的消息,说是东门老吏言讲贼向西市方位去。”

周玉立急忙对一旁立着的两名小吏喊道:“快,地图!”

那两名小吏慌忙跑去案牍库,取出一张卷轴,几个军士把两张长桌拼在一起,小吏们把卷轴摊开,一张详尽的巨图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张图,画尽了玉明大大小小房屋、建筑甚至每一棵树。周玉立深知此图的重要性,此图名叫“玉明百万览”,玉明乃曌国京都,曌帝亲自下旨选画师百人,花一年三月时间绘成。

此图画遍玉明大大小小的各种建筑,详尽无比,有多个方位视角。而这张,是俯览图。

“西市……西市……”

周玉立嘀咕着,视线在图纸上飞快的游走,忽然定格在了一处。

“夜明珠!”他喊了一声。

一旁立着的小吏急忙递过一颗随珠,周玉立接过,于那图上一处放下。他眉头皱了皱,西市鱼龙混杂,且人多户多,周围道路四通八达,贸然出击,恐贼知晓走了。

周玉立舔舔干涸的嘴唇,眼睛盯着西市周边的宅子,忽然他盯住一间房,他的嘴角抽动着,对一旁穿软甲的小吏道:“去取我的兵器!”

他抬起头,问道:“崔旅帅和我六弟现在何处?”那虎贲军道:“还在西市市口。”周玉立点点头,又看向了地图,他已经大致锁定了贼之所在。

这时,一旁的小吏把他的刀、锏递了过来,周玉立连忙接过,他这把刀也是曌帝御赐,唤作“睚呲刀”,恰似一把雁翎刀,与周玉明的螭龙刀异曲同工。

他取出一长一短两根皮带,一头系于刀鞘附耳的孔内,另一头系于腰带上。曌帝当年赐他们兄弟十个一人一把宝刀,他这把,是睚呲。

他那刀是丝绸佩带,上配一红宝石,镂空精凋夔纹护环,鎏金锦纹鞘口。兰花纹透凋护手,睚呲吞口,刀身摺叠锻打一只睚眦。

周玉立从一旁的小吏手中取过锏,这根锏四尺长短,身为正方四棱形,锏粗约二寸,其后粗,愈向其端愈细,逐步呈方锥形。锏把末端有吞口,如钻形。吞口上系一环环上扣丝弦,可悬在手腕。

他把铁锏持在手里,对殿内的书吏喝道:“继续查!我去去便回!”一边说着,他一边快步跑出大理寺,解开拴在栓马石上的白马,扬鞭驰上大街,飞奔而去……

子正

西市市口

几个穿着锦袍的商人走进西市,一些小贩也推着独轮车走进去。此时已到了吃宵夜的时候,西市和各条道路又热闹了起来。

而西市市口更是人多,挑担的小贩和食客络绎不绝,一时间,刚刚静下来的西市又热闹了起来。

周玉明正与崔鼎吃着团油饭。一高头大马汹汹而来,街面上无论行人还是肩舆都纷纷避让,唯恐冲撞。

那匹白马到了跟前,周玉立勒住马,笑道:“老六,我找着贼之所在了。”周玉明慌忙把碗放到一旁,问道:“在何处?”

周玉立翻身下马,道:“西市里市口一百步外有一家客栈,偏僻,宽阔,而且有足够的房间。很符合菁贼要求,而老板,正是菁国人。”

周玉明脸上乐出了花,但又皱起眉,问道:“不对啊,二哥,你不觉得这太明显了吗?”

周玉立的手搭上睚呲刀的刀柄,道:“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但是下面的小吏报过,菁人是背后的老板。明面上,老板是我曌人。”

周玉明挑挑眉,二哥说的不无道理,这大车店确实可疑,他问道:“你的意思……这菁人是暗桩?”

周玉立嚼着口檀,点了点头,道:“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留一些人在这儿手中的。”周玉明转头对崔鼎道:“留一队虎贲军守在这儿,其他人跟我走。”

崔鼎皱起眉,拱手道:“六哥儿,你和二皇子都是千金之躯,还是我带人去吧。”周玉立一笑,摆摆手,道:“不妨事。老六,要不你在这儿等着吧,我跟崔旅帅去。”

周玉明摇摇头,道:“我新学的功夫,正好在菁贼身上试试。”

周玉立眯眯眼,他敏锐的感觉出这个六弟变了不少,这次他一定要去,是怕自己抢功。他看看周玉明,叹了口气,道:“行,咱们一起去。”

周玉立领着两人走到十字街口附近一处僻静角落,轻声道:“皇上对此事十分重视,胡力客栈就在背街宽巷尽头的宅子里。”

他看向崔鼎,道:“崔旅帅,让你的人留一个活口。”

崔鼎点点头,他明白了周玉立的意思。皇上人菁贼全死,但是如果日后再出了事,或者皇上要肃清菁贼,这几个活口就有了大用。

崔鼎抬眼望望周玉立、周玉明二人,这两个皇子让他感到了一阵寒意,两个人都是如此的聪慧,做事滴水不漏。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是他们的敌人会怎么样。

周玉立拍拍周玉明的肩膀,道:“老六,一会儿照顾好自己。”周玉明点点头,崔鼎抽身出去叫虎贲军。

周玉明抱着膀子靠在墙上,道:“听说……大哥……是太子了。”周玉立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没错,前几日父皇新定的。”

两人都沉默了,周玉明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而周玉立,他从来就没想过当太子,他只是想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闲暇的时候查查案子。

周玉立摸摸锏把,道:“我被封为荥王,老三怡王,老四季王,老五煌王。”周玉明张张嘴,又闭上了。

崔器走了过来,拱手道:“虎贲军各职待命。”周玉立眯眯眼,道:“走!”言罢,快步走出角落。

周玉立走在街头,行步如飞。崔鼎这次发觉周玉立的脚程太快,他很吃惊,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皇子,走路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让他跟着也有些吃力。

他们一路斜跑,拐过两道矮墙之后,他们看见一条平整的黄土小路蜿蜒伸向一座木门,两侧树木疯长,不成格局。

周玉立放缓脚步,看向那扇木门,眼神深邃,道:“这里就是。”崔鼎从肩上取下双锤,和周玉明一齐望向了那扇木门……

半个时辰前

子初胡力客栈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靠在门柱上,他的手里拿着一把精锻的铁钩。

一旁的胡人嚼着薄荷叶,问道:“那聆人还没找到?”

付清理摇摇头,用一块破手帕擦着钩,道:“也不知那聆人知晓了什么事,竟然惹得我菁和邵两方来找他。”

章求图端起一个排竹筒,猛灌了一口,道:“不知不知,你知道什么?”

(排竹筒是一种常见的盛水容器,伐工们把退役后的竹筏拆卸,锯成一节节竹筒出售,做到物尽其用。这种排竹筒保留有两头竹节,下端封闭,上头竹节处钻一个大孔和几个小孔,喝水时把竹筒倾斜,水就从大孔中“咕咚,咕咚”流出,几个小孔起到平衡气压的作用。干农活时把排竹筒竖放在阴凉处,或直接挂在树叉上。)

付清理冷笑一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能当你们的头儿。而你,一个小小的斥候,在军营里算得了什么?”

章求图一握腰间刀柄,喝道:“我这个斥候随时可以杀了你。”

他话音刚落,付清理五指便伸了过来,一下抓住刀锷,轻轻一掰,那佩刀便要离身。章求图本能的侧身去抢,不防付清理脚下一钩,他登时扑倒在尘土里。

付清理俯视着他,冷冷道:“我若真想动手,你现在已经死了几次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章求图狼狈地从土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掉身上的土,连声喊道:“付清理!你这么干,我可是要上报的!”

付清理理都没理他,自顾自的径直走向一旁的栏杆。

章求图转头看看四周或站或立的众人,觉得他们好像嘴角都挂着一抹笑,他“哏”了一声,坐到一旁的干草上。

许和看看刀锋,在磨刀石上磨了磨,道:“曌国皇帝要是想要抓咱们,那曌兵可就快来了。”

一旁的何楚摇摇头,他抱着一把长刀,站在门柱旁,活像一尊门神。他口中含着鸡舌香,道:“曌国老儿可不是省油的灯,怕是早就让人着手查了。”

(鸡舌香,《唐本草》记:出昆仑国及交广以南。树有雌雄,皮叶并似栗。其花如梅,结实似枣核者。雌树也,不入香用;无子者,雄树也,采花酸以成香。香微温,主心痛恶疮,疗风毒,去恶气。)

许徐摸着腰间别着的短刀,道:“李子初去打探消息了,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回来。”付清理点点头,道:“不能懈怠,等他回来,咱们便动手。”

一旁的刘萧眯起眼,他有些顾虑,于是对付清理道:“这里对于大理寺的那些人有些扎眼,不如换个地方。”他顿了顿,道:“我怕他们会找上门来。”

付清理一愣,他早有这方面的顾虑,大理寺的人不是没有可能来这里搜查的,但是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他认为菁国的暗桩不是那么容易被查出来的。

刘萧摸摸脸上的胡子,道:“付将军,可别因小失大啊。”

付清理眯起眼,看向了手中的剑,他还在犹豫着。刘潇说的不无道理,要是真的因为他的疏忽功亏一篑,那可真的是追悔莫及。

半晌,他抬起头,看向一旁的胡人,道:“欧阳夏丹,你去迎李子初。寻到之后,在和家茶楼下见。”欧阳夏丹点点头,快步去了。

他站起身,对众人道:“兄弟们,转地吧。”

……………

子正

胡力客栈后门外

外面人声鼎沸,此时正是吃宵夜的时候,小贩和食客都走到街上,才清净不到半个时辰的接道又熙攘了起来。而离主干道不远的胡力客栈外却涌起了肃杀之气。

胡力客栈在西市西北街口的北侧曲巷内,需要拐一个弯,恰好可以挡住街上的喧嚣和视线。

两个身穿锦衣的青年和十数名身穿扎甲的虎贲军正立在门口。他们手持兵刃,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扇木门,似乎想要从里面剜出什么东西。

周玉立从腰间抽出锏,看向了一旁的崔鼎,崔鼎咬咬牙,带头冲了上去。

他一脚踢开木门,身后四个手持横刀的虎贲军猛然跃上门前木阶,掠过崔鼎,踩着刚刚倒下的木门冲进里面。在他们后面冲进去的是手持步槊和短弩的士兵,他们动作极快,行云流水,没有半点迟疑。

可院子里没有一丝人影,连匹嚼谷子的牲口都没有。周玉立和周玉明在虎贲军后面冲进后院,却被眼前的干草堆晃了一愣。

周玉明看看周围,道:“白忙活了,菁贼不在这儿。”周玉立把锏别在腰间的腰带上,看着地上的干草,他有些羞愧,自己认定菁贼在这里,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看着长出杂草的墙角,他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他环顾四周,准备下撤退的命令。可眼神一凝,他看见了一件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周玉立快步走向墙角的干草堆旁,弯腰拾起一样东西。周玉明和崔鼎离得远,天又黑,看不真切,只得快步走过去。

周玉明嚼着薄荷叶,问道:“二哥,找到什么了?”周玉立冷哼一声,掂掂手里的东西,道:“看着狐狸脚印了。”

崔鼎和周玉明一齐看向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块十分粗糙的石头,但对于崔鼎和周玉明这些上过战场的人并不陌生——那是一块砥石。

崔鼎皱起眉,道:“粗纹为砺,细纹为砥,这是磨军刀用的。”周玉立点点头,道:“看来,这次菁国来的还是些军士。”

周玉立的心中不知是喜还是忧,来的不是暗桩,但也比暗桩好不到哪里去。他攥紧了腰间的锏把,相对菁贼来说,他还是慢了。

眉心已经皱的发酸,周玉立极力想要让自己不在皱眉,可眼前的乱麻却让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周玉明接过他手中的砥石,拿在手中端详着,他轻声道:“我们还是慢了一步。”周玉立从贴身的荷包里摸出几颗口檀,瘫在手心,道:“各自都得一个。”

周玉明率先伸手拿了一个,崔鼎随后。他把口檀放进嘴里,嚼上两嚼,喃喃道:“真香啊。”

周玉立把荷包揣进袍里,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周玉明吐出嘴里的薄荷叶,把口檀放进嘴里,问道:“这荷包有什么金贵啊?你当宝贝似的。”

周玉立咧嘴一笑,道:“你二嫂亲自给我绣的,可得好好护着,不可让这荷包抽丝了。”周玉明笑道:“二嫂还真是心灵手巧啊。”

崔鼎咬咬牙,在一旁道:“现今这菁贼没抓着,我等……”

崔鼎不是没有眼力见,专在二皇子要感慨的时候找骂。他是心急如焚,这三路贼若不擒获,他怕是晚上再也睡不沉稳。

周玉明心中暗笑一声,这崔鼎可真是装糊涂的好手,他二哥才要感慨,却被这瓠子给打断了。一句话拉回正题,这崔鼎可真是大智若愚。

周玉立眯眯眼,没有生气。他知道崔鼎的性子,那是个最没眼力见的主。要是这话搁别人身上,免不了他一顿栗爆。可放在崔鼎身上,又显得那么正常。

周玉立吸吸鼻子,嗅到了外街小摊的香气,摆摆手道:“先去吃些宵夜吧,肚子里没食儿,什么事也干不好。”

崔鼎在一旁点点头,周玉立招呼一声,道:“且去外街弄些吃食填饱肚子,虎贲军的账,我卖了!”…………

西市外街

子正

街上商贩与食客众多,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有道是“铁打的摊位,流水的老饕”。

数十名身穿铁甲的虎贲军坐在一家卖水盆羊肉的小摊上大快朵颐。一旁的两个锦衣青年和一名统领正端着碗说话。

崔鼎端起碗,噙了一口汤,问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周玉立嚼着羊肉,看看来往的行人,道:“不知道,好容易找着点线索,结果晚了一步……功亏一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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