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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皇圣旨十二时辰,大理寺众人犯难(2 / 2)

女子急忙跑出门外,慌忙要跪,却被曌帝的一双大手拉起来。曌帝笑道:“不跪。”女子点点头,道:“谢陛下。不知六郎……”

曌帝一笑,道:“朕命他和老二去大理寺查案了。”他眯眯眼道:“大概要明日才能回来。”

女子轻笑着点点头,曌帝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笑道:“你是老六的好媳妇,你为老六做的事,朕都知道。打你出生起,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捋捋长髯,道:“来了玉明,就别走了。朕要好好补偿你们,你父亲在上月仙逝的消息,朕还没有告诉老六,你们俩的事儿……过了年再说。”

何沐沐点点头,道:“多谢陛下。”曌帝一笑,道:“一家人,别客套。你和老六的事早就该办了,只是他一直没返京,朕,也不能强架着他回来。”

曌帝抬头看看何沐沐,道:“你一路舟车劳顿,朕就先走了,你好好歇息。”言罢站起身,慢慢悠悠的走出紫棠宫。

何沐沐靠在栏杆上,抱起伏在地上的一只“哮铁乌云”,摸着猫柔软的毛,她不禁嘴角上扬。她极力忍住笑意,可又止不住奔流的情感。

终于,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一旁立着的侍女不由得看看她。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板起脸,抱着猫到屋里去了。

…………

玉明子初

西门

一个小吏提着灯笼,那蜡烛摇曳的微光透出灯纸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鲜红。

一个身着锁子甲的将军正在查阅着城门的检录,而他的身后,站着全副武装的龙武军。

那个管城门的小吏朝前倾着身子,问道:“徐将军,这是出什么事了?”徐勇信翻看着簿子,不咸不淡的道:“没什么事,例行检查。”

小吏一笑,道:“徐将军,您就别拿我打趣了。您是皇上身边的办差的将军,没事会来查城门检录?”

徐勇信冷笑一声,道:“连你都知道我是在皇上身边办差的了,你这本事快赶上暗桩了。”那小吏嘻嘻笑着,道:“说笑了,徐将军。”

徐勇信笑道:“没有没有,我可没说笑。”他转头对身后的龙武军道:“打一顿,最好要一个月起不来那种。然后抬回他家去,汤药钱我出。”

那身后三个挎障刀的龙武军道声“喏”,提起醋盂大的拳头,上前去打那小吏。那小吏慌了,骂道:“徐勇信!你脸上长狗毛了!你他妈翻脸不认人啊你!”

徐勇信抬手揉揉后脖颈,眼睛盯着检录,道:“别怨兄弟,你啊,知道的太多了。知道太多也没错,但你不应该说出来。”

他冷笑一声,徐勇信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知道他身份的聪明人了,但这个小吏实在是太“聪明”了。

他把检录揣进甲里,对身后的龙武军招呼一声,朝最近的门户走去。

徐勇信是曌帝信任的人之一,他没有卓越的战功,也没有特别聪明的头脑,但是曌帝就看中了他。不是因为别的,就只因为他从不干政,不权衡利弊,只听曌帝的话。

他活像一只猎犬。

徐勇信站在一扇门前,身后闪过两个龙武军,上前敲门。随着一阵急促的锤门声,门被极快的打开了,露出一个黝黑的面孔,那人骂道:“哪个撮鸟来……”

可当他看见在火光下闪烁的甲片时,他愣住了。一旁的一名龙武军踢开门,喝道:“龙武军查户,阻者立捕!”

徐勇信对身后的龙武军道:“两人一组,立刻查户,遇贼立捕!”众人唱声“喏”,各自去了,他领着五名龙武军朝一个深邃的小巷拐去。

巷子里一片漆黑,两名龙武军快步走到前面,后面的龙武军递过火把,两个士兵用火把一照,火光中显出一道木门。

一个士兵把火把递过身边的人,上前敲门。徐勇信觉得有些困乏了,便从荷包里摸出一把薄荷叶,对身后三人道:“来,一人来点,今夜莫要懈怠。”

三人拿了薄荷叶,那前面敲门的龙武军回道:“将军,门内无人应。”

徐勇信突然心中升起一阵“大事不妙”的感觉,他把薄荷叶放进嘴里,摆摆手,叫道:“刀!”

一旁的龙武军急忙把一把陌刀递到徐勇信手里,徐勇信大喝一声,轮动陌刀,一刀将那木门砍破,门旁的两名龙武军用肩膀狠狠撞在门上。

只听吱呀一声,门板倒在地上,那两名龙武军“噌”的拔出刀来,疾步冲进门内。

可屋内除了干草以外再没有其他东西,徐勇信看看三面露出麦的土墙,摸摸胡子,松了口气,道:“撤。”

徐勇信本来是在曌帝身边的仗刀将军,但极少有人见过他的脸——见过的基本都死了。

而这次曌帝派他到大理寺,他没有猜出是何用意,但他敏锐的嗅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气味。他明白,这次事关朝廷,事关曌帝,甚至……

事关大曌。

徐勇信快步走出小巷,他提着陌刀,口中嚼着薄荷叶,对周围的士兵喊道:“仔细查,谁要是放走了贼人,我砍他的头!”那周围的龙武军吼声“喏”,一时间,锤门声越发大了。

徐勇信提着陌刀坐到一块青石墩上,眯起眼看着忙碌的龙武军们,他心中隐隐有了不安的感觉。

兹事体大。

他心中响起这句话,徐勇信“呸”的一声吐出口中的薄荷叶,看向了天上月亮。

火光中,几个百姓被轰出屋子……

东门子初

黑色笼罩了一切房屋,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风儿轻轻,吹拂着树木的枝条,发出“簌簌”的声音。

一匹枣骝马被拴在朱红的门柱上,它打着响鼻,时不时不安的刨刨前蹄。而它的身旁,正是翻阅着簿子的周玉明。

一名穿着双翻领栗色短袍的老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周玉明看着检录,时不时又看向得瑟的老吏。老吏做署吏这一行已有二十年,见过的商队和货物太多了,早练就了一双犀利如鹘鹰的眼睛。

他看着面前年轻却不失英武的年轻人,心中“咯噔”一声,他意识到这很可能是要出大事。老吏揣起手,身子前倾着,问道:“敢问……”

周玉明翻着检录,头也不抬的道:“大理寺少卿。”老吏心中一惊,暗地里道一声“果然”。他看看周玉明身后的虎贲军,问道:“明日……不会出什么事吧?”

周玉明眉头一皱,抬起头来。老吏在火光中看着这映红了的面孔,不由得咽了口吐沫。周玉明看看他,又低下头仔细看着簿子,提醒道:“呆在家里最好。”

老吏心中涌起一阵寒意,自己果然猜的不错。他连忙道谢道:“多谢少卿了。”周玉明咬咬牙,十分简洁道:“不必。”

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一页纸上,那纸上赫然写着“菁”字,下面便是一列人名:

付清理、章求图、李子初、牛ニ庆、刘伟杰、许和、何楚、刘萧、何处理、许绒、许徐、欧阳夏丹

周玉明数了数,共一十二人。可算抓住他们的狐狸尾巴了,他心中大喜,问一旁的老吏道:“这十一人是你登的?”

老吏趁着火光看上一眼,点点头,道:“是我。”周玉明眨着一双狐眼,问道:“可记住了他们何时来的?”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可老吏分明看见他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

老吏抿抿嘴唇,道:“他们……应该是今天辰时来的。”

辰正东门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

吏使们一手持簿,一手持笔,站在西市西入口的两侧,面无表情地一个一个查验通关文牒和货物。

老吏飞快地为一队聆国客商做完登记,然后对排在后面的人招招手。一个穿着双翻领红色短袍的胡商走过来,把过所单手扔过来。

老吏接过去看了一眼,顿时愣了一下。

这份过所本身无懈可击。申请者叫作付清理,胡人,来自菁国。这次来到玉明一共带了十一个伴当、十匹青马和一峰骆驼,携带的货物是已不时兴的红纱和赖兔皮货。

他当时虽然没有多想什么,但也觉着有些奇怪。

十二个人,却只运来这么点货物,均摊下来成本得多高?而且玉明作为曌国京都,更不缺这点红纱和皮货,就是说破大天,这点东西也只卖得三串铜钱。

老吏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又看看面前的胡商,这个七尺多高的壮汉竟冒出细汗。

老吏还是有些诧异,但过所并无纰漏,他便将人放了进去………

周玉明眯着眼,良久没有说话。身后的虎贲军还是保持着雕塑一般的动作,一时间,除了风响,再无人声。

许久,周玉明开口了,他问道:“可见他们往何处去的?”老吏捋捋花白的胡子,道:“我特意瞅了一眼,他们好像是往西市的方向去了。”

周玉明心中一颤。玉明一共两市,东市萧条,远不如西市繁华。西市商铺众多,流动人口多,且周围门户众多。这十二个人潜进西市,就好像河入大海。

他皱起眉,看向了一旁的龙武军,把城门检录揣进怀里,慌忙解开拴在门柱上的马……

……………

菁国京都

菁皇宫子初

菁帝仰卧在龙榻上,听着何烨熠的啰嗦,往嘴里放了颗葡萄。

良久,菁帝开口道:“你说这些,什么意思?”何烨熠心中一沉,坏了!他想到用啰嗦战局对菁军不利来推卸责任,却忘了战术的基本是菁帝提出的。

而他,才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他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了起来,额头上也冒出豆大的汗珠。

菁帝缓缓从龙榻上坐起来,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朕的过错?”何烨熠慌忙跪下,忙道:“微臣不敢。”

菁帝挑挑眉,忽然笑了起来,何烨熠的身体更抖了。菁帝把桌上的茶碗端起来,冷笑道:“曌境内多地亢旱,朕特意挑此时与曌国开战,可朕富国之境竟敌不过他膏肓之躯!”

何烨熠连忙道:“曌境亢旱,但国库……”他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便住了嘴,没敢继续说下去。

菁帝放下茶碗,道:“何烨熠,你确实是个将才,但是你的话,没有一次让朕高兴过。”何烨熠头上的汗流到了眼睛里,让他一阵酸痛。

菁帝笑一声,道:“你不是常说你懂朕的意思吗?你看你,哪一次真的懂朕的意思?朕问你,朕什么时候说过‘何卿深得朕意,百官当效仿之‘啊?”

何烨熠咬紧了牙,道:“皇帝没说过!是我胡说八道!”菁帝一挥衣袖,厉声喝道:“掌嘴!”何烨熠扬起巴掌,朝自己脸上死命打去。每打一下,脸上便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菁帝来回踱步,许久,菁帝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行了,你可以停了。”何烨熠擦擦嘴角流出的鲜血,道:“谢陛下。”

菁帝拿起一颗葡萄,对着烛光看看,道:“既然朕打不过曌,那朕就挣他的钱,居鸣、湖溪、柳川各地我菁商大赚特赚。哼。”

他顿了顿,道:“聆国的暗桩在玉明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也许,能把曌国推倒。”

他说完,点点头,把葡萄放进嘴里,对何烨熠道:“我已经让你手下的人去了。”何烨熠惊出一身冷汗,他明白了,菁帝已经不在信任他。

他突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放了周玉明,他有了投曌的资本。何烨熠眯起眼看看菁帝,他暗自有了打算。

菁帝看着摇曳的烛光,道:“你……回去吧,朕,乏了。”何烨熠唱个喏,快步走出大殿,在回府的路上,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投曌。

既然菁帝不再信任自己,那么兵权怕是也会日益减弱,何烨熠眯眯眼,想到了一句话——先下手为强。一不做二不休,去他娘的狗屁菁帝,老子投了曌去。

何烨熠咬紧了后槽牙,一个大胆的计划慢慢浮现在他的心中。

曌国

子初玉明

大地早已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更是寂静无声的。

此时,周玉明已带着虎贲军找到了崔鼎。两人兵合一处,周玉明细讲前事。崔鼎沉吟片刻,问道:“如此,该如何是好?若是挨家挨户查,必要惊动贼人。”

周玉明点点头,道:“我也知道,所以已派虎贲军去报于我二哥。”崔鼎从荷包里摸出一把薄荷叶,问周玉明道:“要么?”

周玉明点点头,他早已心乱如麻,没了打算。他舒开拳头,崔鼎给了他两片薄荷叶,他一气全放进嘴里,像是报复一样的嚼着。

他看看远处更夫灯笼的烛光,更加卖力的嚼着薄荷叶,道:“还是不能只顾西市,别的地方也要查。万一贼人没藏于西市,岂不是……”

崔鼎看看眼前的少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有些愚笨但又不失机敏。便安慰道:“六哥儿莫要心急,还是等二皇子的将令吧。”

周玉明“嗯”了一声,陷入了思索。

夜色似墨,周围寂静无比,如果不是虎贲军打着的火把,没人能看清脚下的路。

忽然,他开口问道:“崔旅帅,如果你是聆贼,窃得了一重要的军机。你会怎么办?”

崔鼎把双锤锤头交叉于颈后,仔细的思索了片刻,道:“如果是我……肯定先逃出曌境,莫要让人杀了。”

周玉明点点头,问道:“那现在聆贼没有出曌境,甚至没有出玉明,这又是为何?”崔鼎眯起眼,迟疑了一下,道:“除非……那聆贼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周玉明挑挑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他还有什么事情比活命更重要呢?”

崔鼎靠在一根栓马桩,按理说,他们这些军士用不着操心案子,他们只需要服从命令,完成任务就行了。但是这次,他看着周玉明的表情,意识到了不同寻常,他不禁也开始思索这个案子了。

周玉明的脑子在飞快的思索着,他在慢慢梳理着一切。

聆贼、菁邵两国来支援的暗桩、曌国被窃取的情报……所有的一切都让周玉明感到不寒而栗,曌帝到底被聆贼知晓了什么?竟然慌的父皇勒令他和二哥在短短十二时辰内勘破此案。

他们要把菁邵两国的暗桩枭首,还要生擒赵弈白。周玉明感到了任务的繁重,他已经想不出什么了,脑子里一团乱麻。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与那个稳坐在大理寺的二哥。

周玉明一阵烦躁,他扯开外袍的胸襟,一口啐出口中的薄荷叶。崔鼎看看他,没有说什么,他的心里也是一团乱。周玉明的手不自主的搭上刀柄,他深呼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崔鼎看看周围的土墙,从荷包里夹出一片薄荷叶,扔进嘴里。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心乱如麻,失了主张。他们没了往日里的机敏,有的只有木纳的面孔,和疲惫的躯体。

周玉明咬紧了牙,看看一旁的崔鼎,道:“走吧,崔旅帅,去吃些东西。”崔鼎有些惊讶,他望向周玉明,不知他打着什么主意。

周玉明笑道:“既然想不出来,那还是去吃些东西打发时间吧,一会儿将令来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东西了。”

崔鼎点点头,两人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小摊。两人到了近前一看,是个卖团油饭的小摊,不免有些失望。周玉明挠挠眉毛,道:“行了,这个时辰,有总比没有好。”

(团油饭:凡力足家有产妇,三日、足月及子孙腔为之,以煎媛鱼、炙鸡鹅、煮猪羊、鸡子羹、饼、灌肠、蒸脯菜、粉糍、柜妆、蕉子、姜、桂、盐豉之属,装而食之是也”,就是把煎媛鱼,烤的鸡鹅,煮的猪羊、鸡蛋羹、饼、灌肠,蒸脯菜、粉、資(糍)、柜敉(jund,以蜜和米面煎熬而成)、蕉子、姜、桂皮、盐、豆豉,装起来蒸或者炒。)

周玉明递给那小贩八枚铜板,道:“先来两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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