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回来了,还道再也不走了。
接着,薛云卉眼前又快速转动起来,龙槐还是这棵龙槐,石头还是在树下立着。只是周遭的一切全都变了。
眼看着茂密的树丛顷刻间不复存在,木料石料和做工的人涌了上来,日新月异也抵不过眼前几息的工夫,黄墙黛瓦已是现在了薛云卉眼前。恍惚中,薛云卉看到了石前坐着的、变成中年人的男孩,他亲手在石头上一刀一刀凿出了两个字——“魅园”。
他笑同龙槐道:“木魅山鬼,你非是山鬼,这个魅字倒也总是算得。便叫魅园吧!”
薛云卉没有听到龙槐的应答,她有些疑惑,自他上山开始修建这道观,她便再没听过龙槐开口。
龙槐是真的没再说,还是没让她听得呢?
她琢磨不透,心下却有些惴惴,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她听到了垂垂老矣的男孩的道号。旁人都喊他启元真人,说他炼丹之术天下第一。
启元真人手笔大得很,在这晋地翻云覆雨,哪里还有当年死了娘亲抱着龙槐哭泣的可怜模样?
他将这座山头尽收手心,他有徒子徒孙上百,道观落成的那天,连山下的官都上山道贺。
龙槐始终不言不语,直到有一日,启元真人如云的广袖拂在刻了字的大石上,轻声说了句话。
他道:“当年你救了我,如今也成全我吧。”
龙槐出声了,是冷笑的三声。接着模模糊糊的声音响起,失了几层真音,犹如被人扼住了喉咙。
“人,果然不能信!”
冷汗淋漓的感觉将薛云卉包围,她看到启元真人点头道多谢,长袖一甩,大步离了去。
次日启元真人便叫来了八位弟子,各个严阵以待,围着龙槐以八卦为阵,步罡踏斗。启元真人坐镇指挥,八人稍有泄力,他便道:“这妖为害一方,尔等务必使尽浑身之力将其收服!”
八位徒弟齐声道“是”,齐起齐落的声音震得薛云卉颤抖不已。
树上有灵,他却道妖!
没人晓得真相。
龙槐在反抗,可启元真人早已在这道院建立之初便谋划好了一切,这没一处院墙的走势都是扼住龙槐的手,被几十上百只手扼住喉咙,不得求救,不得转世,纵然他有四百年的灵力也是枉然。
就像启元真人居高临下的言语,言语中好似还带着疼惜,“别费力了。成全了我,待我成仙,自然回来点化你,岂不是好?”
龙槐仍在反抗,那些反抗杯水车薪。
启元真人好似在日夜炼丹,出现的时候少了,而龙槐周身的灵气却飞快地减少,薛云卉能看到那些灵力从他树身上流失的淡黄色光芒。
大势已去,直到九九八十一日的法事还差最后一日的时候,启元真人八位弟子中最小的一人,忽然偷偷来到树前,他抚着未至秋日便已枯萎落叶的龙槐,突然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这树会否不是妖?”
话音一落,枝叶轻晃。
有枯叶漱漱落下,没有飘荡,就像是泪珠。
最后那一天,这位弟子没有顺着启元真人的意愿使力,龙槐之灵却还是散了,飞散在了天地之间,不会轮回,灰飞烟灭了。
薛云卉颤栗不已,她看到可小弟子没有使尽全力留下的最后一丝龙槐之灵。那淡黄色的光晕在那枯木之中恍然一闪,不见了。
“圆清!圆清!”
有人在喊,薛云卉睁开眼来,头痛欲裂,一瞬间又消散开去,连带那些胸闷都全部散了。她看到顾凝熟悉的脸,脸上写满了惊吓,见她转醒,又是一喜。
薛云卉刚想示意他自己还好,却见他忽然眉头一挑。
“不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