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自然是没事的,他腰间那细长的长枝将他牢牢拴住。
男孩惊叫:“显灵了!树显灵了!”
薛云卉被他叫喊地替这龙槐捏了把汗,连忙朝着四周看去,四周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
男孩来试探,却并没有喊人围观。
龙槐放了男孩下地,男孩抱着长枝喜上眉梢,“你是树神?是不是?!”
龙槐没有回应,男孩嘀咕着,“你是不是不会说话?神为什么不会说话?神仙不都无所不能吗?”
浓密的枝叶擦出一阵晃动,薛云卉知道龙槐这是笑了,接着,又沉沉的声音低低传来。
“不敢当神,乃是一四百年树灵而已。”
男孩显然听见了这话,先是惊吓,接着又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捂住了嘴,低声道:“不能告诉其他人,是不是?”
“是。”
时间果真如白驹过隙,薛云卉静静看着眼前男孩和龙槐独处时说笑嬉闹的场景,这些场景晃得很快,又可以说是匆忙,匆忙地薛云卉听不清言语了,却是始终能看到男孩的笑脸。
到了龙槐落叶的时候,有一日,男孩穿着一身麻衣来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来,腿一弯,跌坐在龙槐身侧。
“我娘死了。”
他哭起来,泪水像是天上的雨,不时便湿了好一片麻衣。他抱着龙槐的树干不停地哭泣,私下里没有人影,龙槐伸出长枝来轻抚他瘦弱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温柔地好似孩子母亲的手。
良久,男孩突然站起了身来。
“我要走了,没人愿意养我,只有一个游方的老道士,说我可以做他的徒弟,他可以给我饭吃,我不想挨饿”
龙槐长枝顿了一顿,薛云卉听到他叹息的声音。
“也好。”
眼前晃了起来。
龙槐的枯枝上瞬间落满了雪,雪化了又抽了新芽,新绿一转眼又渐渐飘落,周而复始不晓得几何,树前偶有人停留歇脚,薛云卉再没见过那孩子的身影,也没再听过龙槐开口。
这一次抽出的新芽没再染成深绿,时间便缓了下来,薛云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朝从前男孩总来的来路上看去。
有脚步声先人而至。
不是轻快的步调,脚步声沉而缓慢,接着,一位鬓角夹了丝丝白发、一身道袍的中年人缓步而来。
薛云卉不识得他,可他走进了,她却一眼瞧见了他右耳边上的痣。
是那男孩!
他含笑着径直走到石块上坐下,抬手抚上了龙槐粗壮的树干。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你还是老样子,”他笑,“我却垂垂老矣。”
龙槐没有言语,薛云卉暗道会不会是龙槐忘了他,或者龙槐早已转世离去?
他却又笑了,确信龙槐的存在一般,“不出来与我相见了吗?”
有槐叶缓缓片落,打着旋儿落进了他的手心里。
熟悉的沉沉之声终于响起,“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