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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晋(1 / 2)

 前两任皇帝还活着的时候,会稽王司马昱自认为是个清高的人,权力啊什么的他压根儿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作为开国皇帝的小儿子,他挽着双手就有得吃,翘着二郎腿就有人送来顶级茶叶。他带着笔墨纸砚游山玩水,随时来个即兴挥毫,那时候他自认为的最大缺点也就在于听说自己书画的价钱卖得不错时认若隐若现的虚荣心。

然而,命运把他推成掌控司马家命运的舵手。现在范汪死了,朝廷上下最烦的人莫过于他。

司马昱和范汪算不上有深交,大不了就是在朝堂上见过一两次面。如果硬要说多少带着点儿私人情绪,司马昱是不喜欢范汪的。范汪是颍川庾家的女婿,而庾家正是把司马昱从幕后逼到到前台的罪魁祸首。庾家让司马昱吃了不少苦头。

即便如此,郗昙死了之后,司马昱还是把徐兖二州交给了范汪。这是他再三考虑的结果:包围京师的是扬州和徐州,扬州是太原王家的,徐州就不能再给他们,这也是不能给陈郡谢家的原因,因为扬州西北的豫州已经是谢家的了;郗家如果继续持有徐州对他来说是最方便的安排,这样一来格局就几乎完全没变,但郗家的家长郗愔怕别人说郗家巴着徐州不放有野心,又********地盘算着每年库存增加了多少钱粮,压根儿没表态;桓温倒是表了态,他很想要,但是能给他么?上游那几个州都是他的了,再给他司马家就玩完了么!思前想后,司马昱把徐州给了几年前他最痛恨的颍川庾家。

但最痛恨那是几年前的事情,正如河里面的水每一刻都不同那样,司马昱现在最痛恨的已经变成了桓温。范汪死了,桓温在都督府设宴庆祝,司马昱气得要命。所幸的是桓温没有把他也请去,否则他知道他极力保存的最后一点风度也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范汪死了,徐州悬空了,各个家族又跑来争了,司马昱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平衡当中。闻着面前香味扑鼻的清茶,淡绿的颜色甚是好看,司马昱很怀念以前轻松的日子。他叹了口气,庆幸自己还不是皇帝。虽然现在的皇帝一天到晚关在炼丹房里甚至连朝都不上,但最起码他还是皇帝,他还是司马家最核心的那个人,一些重要的事情例如州牧、刺史、州军事的任命最后还是要经过他的首肯。

虽然明知去到炼丹房找皇帝商量徐州的归属皇帝不会见,但司马昱还是去了。然而他一到炼丹房,却听见那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娘呀,孩儿没用呀!”远远听见了皇帝司马丕的哭声,司马昱慌了。

“这……这怎么了?”司马昱手忙脚乱地冲进去,炼丹房的哭声还是不绝于耳。

“孩子没及时练出仙丹,没能让您长生不老,孩儿不孝呀……”司马丕整个儿趴在地面上,一边哭一边捶打着光滑而冰冷的乳黄色地板。司马昱看着他曾侄孙哭得那么伤心,前去跪下想扶起他,不料皇帝使劲儿用双手捶打地面,怎么拉他都拉不动。

司马昱单脚跪在那里,看着嚎吼大哭的皇帝一言不发,好一会儿后,他的脚麻得不得了,皇帝却没有停止哭吼的迹象。没办法了,司马昱只好站起来。司马昱束手无策地愣着,皇帝却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朕要亲自为母亲治丧。”皇帝通红的眼睛丝毫不躲避直盯着他,晃了神的司马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木木地点了点头,“这样,朝廷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说完,皇帝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炼丹房。

皇帝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昏黄的炼丹房里炉子吱吱地烧着,红热的炭火蹿跳着,似乎要无穷无尽地燃烧下去。司马昱已经记不起父母过世时候的情形了,父皇驾崩的时候他才三岁,悲伤游离在记忆之外,母亲死的时候,他也不过六岁,他对这事的回忆也只是记得他曾经哭过。父母都没了,他也还是活了这么多年,深受庄周的影响,认为生死在天,不以为喜悲,到了自己也为人父母,却依然毫不动摇。

那一瞬间,司马昱不能立刻明白皇帝为何伤心。但下一刻,他想起了何为孝义。他不能驳倒孝义,只好一声嗟叹,走出炼丹房。

阳春三月,料峭的风儿吹拂着刚刚才出新芽的杨柳。杨絮翻飞,落在鹅卵石路上铺了浅褐色的薄薄一层,司马昱忽然有点冷。然而在他萌生更多感叹之前,尚书仆射江虨神色匆匆地向他小跑过来了。

“会稽王……”江虨噗通地在他面前,“卑职去过您府中,找不着您,又去了太极殿,还是找不找您……”

“思玄你什么事儿那么着急。”司马昱立刻弯下身把江虨扶了起来。

“燕国要攻打洛阳了!”

司马昱吓得立刻推开了江虨,他微微张着嘴巴,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微微地抖了一会儿,指着宫外的方向说:“找……找桓温!”

“找桓温?”江虨跳了起来。

“这事儿现在他不管,还有谁能管么?”司马昱火冒三丈,“你告诉我还有谁能管?”

江虨愣了一下神,才拱了拱手说“卑职遵命”。他瞥了司马昱一眼,以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谢安在尚书仆射府门前等候着,一见江虨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了他阴沉的脸色,便多少猜到了司马昱的反应。虽然在都督府谢安被桓温猜疑,但是在都督府里多少还是有些他的人,就是那些人告知他桓温为了洛阳被燕国进攻的事情大发雷霆,把王珣骂了一通后,好不容易才被赶来的郗超劝服了。

对郗超的灵通的消息渠道,谢安常常佩服不已,他当然知道在这点上他没法与郗超比——郗超有大把大把的钱,而他却对相中的砚台是否购买考虑再三。

谢安对司马昱的自知之明不得不感叹,他一早料定了司马昱的反应,却没料到这么多事情居然发生在这个天地才开始回暖的阳春三月——洛阳告急,皇帝的生母死了。

“什么?”冲好茶,准备给谢安倒茶的江虨把茶壶砸在桌上站了起来,“周太妃薨?”

“禀江尚书,是这样的。”谢安也站了起来。

江虨张着嘴巴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点了点头,指着榻子对谢安让他坐下。“如果他一早……”他叹了口气。

“会稽王声名在外,他风轻云淡。”谢安笑了笑。

“所言极是……”江虨点了点头,“所言极是。”他陷入了沉思。

“权力,起码名义上的权力还在会稽王的手上,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如果咱也想跟他站在同样的地方,就只能顺着他的性子去。”谢安说。

“那我能怎么办!”江虨很不高兴,他认为谢安是在批评他。

“道德这东西,其实都是骗人的,这天下人那么多,姑且不论华族有多少,光是士族就多如过江之鲫,道德是用来保护这些人的。”

江虨抬起头盯着他。

“所以个把人想冲破道德的藩篱,就必定遭到多数人的反对,正如桓温,他打破了咱一直提倡的稳定。稳定是令人沉溺其中的平衡,平衡是多番努力制衡之后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会稽王没有打破平衡,甚至没有那意思,所以得顺着他的意思去?”

谢安向他鞠了一个躬。

如果不是江虨的态度强硬,就算千万个不愿意,司马昱恐怕就接受了皇帝扔下的摊子了。皇帝的理由很充分:“周太妃仙游了,朕要为她治丧!”话毕,皇帝的眼泪落下来,哇哇哭得很伤心。

皇帝哭了,群臣也跪下大哭,哭得就像死了亲娘一样。见状,司马昱愣愣地站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也跪了下去,也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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