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出兵的，就不是在私信中写的了。”慕容恪笑了笑，“只是闲话家常，重要的啥都没说。”
“咱们要攻打洛阳的事儿已经通了天，你不给他点儿指示？”皇甫真明显不信他说的话。
“楚季，你真别不信！”慕容恪不高兴了，“要真有什么秘密的，敬皓（长孙鹏，字敬皓，是慕容恪的小舅子）怎可能还在这？”
“只是让他屯在梁郡那儿别动，这算不算指示？”慕容恪说到这儿，皇甫真已经知道他的全部计划了。
“洛阳，还真是根硬骨头呀！”皇甫真叹了口气。
“还是根不能不啃的硬骨头。”慕容恪无奈地笑了笑。
“现在，就求神拜佛吴王能撑着梁郡。”皇甫真皱了皱眉头，“河南那边还真布满了晋国的钉子，别到时候，让他们来个围魏救赵，咱们可就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所以我怎么能动阿六敦呢？”
“阿六敦？”皇甫真的脑袋迅速转动，好不容易才想起阿六敦原来是慕容垂的小名，“这太可笑了，卑职写包单您要在他面前这么叫，他铁定跟你翻脸。”
“他真是受多少教训都学不聪明。”说是这么说，但慕容恪隐约感觉这也许不是坏事儿。
“不过他走运，”皇甫真刻意地看了慕容恪一眼，“他还算走运，有您这样的四哥……
“说下去。”皇甫真忽然闭了嘴，慕容恪催促他。
“您那么相信他，居然把嫡长子交到他手上。”皇甫真已经意识到慕容恪正在观察他，“那是您的投名状？”
“没必要给他什么投名状！”慕容恪有点不悦，但他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才说，“我只是希望阿楷像他。”
“但毕竟现在梁郡可是最前线呀。”皇甫真拿出一份上表递给慕容恪，“段崇将军也请兵了。”
慕容恪接过那上表皱了皱眉头：“又请兵？”
“所以这事儿要赶快定下来。”皇甫真搓了搓手，“到时候一大拨人争着去，卑职看您怎么办。”
“看来还真得早点儿定下人选……”慕容恪抚了抚额头，“段崇请兵就让他去吧，还有豫州刺史孙兴，是他先提的，让他也去吧……”
“那傅颜和你小舅子怎么办？”皇甫真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他们俩不是更早地吵着要去了么？”
“都没去成，谁也不至于太愤怒吧？”慕容恪也笑了笑，“他们俩要是又打到你那儿的话，可别到我这儿投诉！”
皇甫真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暗忖这关我什么事儿呀。但傅颜和长孙鹏这么干已经不是一次半次的事情了，他们打起来就要找人评理，找人评理就要找到他。开始的时候，皇甫真已经那两家伙在慕容恪面前闹得更欢，他试探慕容恪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慕容恪那儿从来就是安安静静的。
“他们俩是聪明人。”慕容恪还在笑。
“对！”表面上是俩武夫，实际上却都精得很，皇甫真不得不叹了口气认了命。
“他们知道我信的人不多，而你正是其中一个。”慕容恪拍了拍皇甫真的肩膀，慕容真这才有点安慰。
“听说兰汗也请兵了。”皇甫真想了想，却不是太确定。
“有哪封重要的上表是不过你手的？”慕容恪反问他。
“的确是大都经过卑职那儿，只是兰将军可是吴王的亲舅父，而……”
“五弟可没提过这事儿。”
“看来他只是想表个态而已。”
“可不能让他去了。”慕容恪皱了皱眉头，“我终于想明白五弟他为什么娶姓段的女人娶了一个又一个，段家女儿性子烈，就像兰淑仪一样。”慕容恪皱了皱眉头，“听说当年，兰淑仪跟父皇可是不打不相识的呀。”
“性子烈的人这年头大都死得快。”
“姓兰的男人却阴险多了，皇兄之所以那么痛恨五弟，他们就居功不少。”慕容恪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皇甫真知道他说的是兰淑仪的兄弟们屡次劝她，希望她仗着文明皇帝的宠爱为儿子吹点儿枕边风，不过因为兰淑仪死得早，文明皇帝的心思又格外明确地坚持立嫡长子才没成功。慕容恪说不能让兰汗去，是怕他们弄个什么方镇来跟他们搞对抗，又或者像段龛那样虽然不成气候却反了，这都是件麻烦事儿。
“姓段的方镇功劳更大！”皇甫真笑了，慕容恪却皱了眉头，“说起方镇，卑职又想起了吕将军，当广州刺史的那个，他没请兵？”
“他压根儿不想去。”慕容恪敲起了桌子，“这是我的想法。”
“那他的广州刺史当得岂不太舒畅了？”皇甫真狠敲了一下桌子，把慕容恪的给敲停止下来了，“虽说那广州在咱大燕压根儿不顶事儿，虽说他手上的兵都不是咱给的，虽然过一阵子就算咱不管他他也会自给自足了。”
“所以你的建议是……”
“他必须去，否则过个一年半载，咱们可真得哭了。”皇甫真拱了拱手，示意告退了，“抚军将军那边又说要粮草了，您不会不批的吧？”
“批，不批能怎么办，青州那边不盯紧点儿可不行。”慕容恪想了想，“这事儿交给你了，粮草的事儿，先给慕容厉，至于洛阳的，你看着办吧。”
皇甫真点了点头，再次确认了慕容恪的意图。
粮草的事情常常让慕容恪头疼，不过他五弟这些年在这方面却让他省了心：开始迁镇信都，把那儿经营得有声有色，自给自足得让他们二哥起疑心；后来去攻打丁零，在那边虏获了一大批人马牛羊的，把打仗花掉的粮草翻本了不单只还赚不少；现在驻守梁郡，也还是没问他拿半点粮草。
“这厮也太厉害了吧？”慕容恪思前想后都没想明白，慕容垂明明就在最花钱的与晋国对峙的前线之一的梁郡，怎么就没向他要拨款了，直到他收到了他五弟的私信。
慕容垂给他四哥的私信上说，他的生财之道，就是让地方豪强乖乖交钱粮出来。豪强们不是傻瓜，钱粮当然不能几次三番地交，给了慕容垂，就不能给邺城，而且他们给慕容垂的还比理应给邺城的少了许多。
慕容恪火冒三丈，派内弟长孙鹏去慕容垂那儿把他骂了一通，说他不能这样来损害邺城的利益，让他回邺城谢罪。但长孙鹏回来了，是一个人回来的，带了一封信回来。那封信慕容恪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五弟而是高弼写的，他五弟的字可没那么漂亮。
书信的大概意思是：梁郡豪强，汉人居多，不能得罪，得罪了就往晋国跑；跑的不能杀，人太多，杀不完；少收钱粮可收买人心，多收了还是往晋国跑；梁郡乃前线，花钱如流水，慕容垂没有中饱私囊，全数贴军用里去了。慕容恪算了一笔账，大概是那么回事，也就听之任之了。
但慕容恪暗下决心，这样的事情在攻下洛阳后必须根除，就算他五弟也不例外，就算没有私心也不例外。
有的东西，必须统一调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