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汪被贬为庶人，桓温很高兴，他大摆筵席，把郗超王珣请来了不单只，还把谢安和王坦之也请来了。他甚至还想把会稽王司马昱也叫上，他让桓奕到到司马昱那儿走一趟，桓奕走到半路被郗超截了才没叫成。
“他还真以为徐州已经手到擒来了！”吃完酒出了都督府，王坦之非常生气，但直到和谢安一同上了马车他才发作。
谢安默默听着不作声。
“绝对不能让他拿了，徐州都拿了那可就无法无天了！”王坦之指着都督府那边的方向，“那时候不但咱王家在朝廷没立足之地，你们谢家……”
“谢家不一直被他压着打么？”谢安笑了笑。
“还笑！”王坦之狠狠一拍木窗，“不要说咱两家，咱两家那还不算大事儿，怕的是到时候，晋国就不姓司马了！”
“文度，你这么说话，就不怕咱把你卖了？”谢安瞪着眼睛望着他。
王坦之忽然哈哈大笑。
“这么信得过咱，咱可是深感荣幸呀！”
“安石，咱俩谁不了解谁？”他摇了摇头，“所以咱得坦白说，就算你真把这话儿跟他了咱也不怕。”
谢安点了点头。
“他不傻！”王坦之拍了拍谢安的肩膀，“就像他看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样，他也没多喜欢你。他不信你。”
谢安皱了皱眉头。
“他信王珣，更信郗超，不信咱俩！”
“对，你对的。”谢安又点了点头，“但徐州也不是咱俩想给谁就能给谁的，京师不在你爹的包围中么？”
“那京师离徐州有多远？”
“扬州已经是你爹的，所以徐州就算桓都督不争，皇帝也不会蠢得给了你们家。”王坦之刚张开嘴，谢安便做了个让他闭嘴的姿势，“就算皇帝不管事儿，管事儿的也不会把徐州给你们。”
“那给你们还不行？”王坦之生气了，他自认为他们家对晋国没半点非分之想，被人处处提防实在是毫无道理。
“被夹在中间好玩儿？”谢安问他。
“那怎么办？总得给个人呀，谁让他们……”说了一半，王坦之闭嘴了，也沉默了。
谢安知道王坦之没说完的那句话的后半句便是讽刺司马家已经没了能独当一面的人，那是事实，谢安不反对，但他暗自庆幸王坦之没口没遮拦到什么都说出来。
回府的余下路程，谢安就在同情管事儿的司马昱的思虑中度过了。回到府中，他少见地他侄儿谢玄在品茗。
“啥时候回来的？”谢安站在门口看了他一眼便走到茶桌那边坐下了，“太阳从西边出？”
“侄儿回来了就太阳西边出了？”谢玄一脸不高兴。
“咱记得三叔遣人把桓都督宴请的事情跟你说了……”
“咱回来了，但是没来得及，饭宴过了一半才去影响那得多坏，就干脆不去了。”
“放心放心，他压根儿没发现。”谢玄却皱了眉头，谢安却笑了笑，“这不算坏事儿，不是么？”他拿起茶杯看了看，“三叔说太阳从西边出，是看见你居然在这儿喝茶，你不是向来看不起这事儿么？”他喝了一口，“品味真糟糕，这骚味……”
“这是尿。”谢玄咧开嘴笑了，谢安抽搐着嘴角迅速地放下了那杯子，“三叔你是个聪明人……”
谢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摆了摆手：“等咱去喝个水回来再说。”
“该知道侄儿是开玩笑的。”
“好了，你可以说了。”谢安皱着眉头坐了来下，他冷静地看着面前装着的那空杯子。
“侄儿真的是在开玩笑。”谢玄一脸认真，“三叔您不怪咱吧？”
谢安摆了个拜服的姿势，他摇了摇头，还是不能释疑。
“侄儿整天舞刀弄枪的，可不像您那样子对茶道那么有研究呀。绿茶啊什么的还可分个三几十种？就算有三几百种也没半种有酒那么好。所以嘛，才买了些那么糟的茶叶。”谢玄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侄儿想，如果连三叔这么聪明的人也分不清茶水和尿水，”他抓了抓脑袋，“那么病糊涂的范东阳搞不清尸水和汤药也不算太离谱的事儿了。”
“尸水？”谢安没听懂那话儿的意思。
“就是泡着尸体的水。”谢玄想了想，“其实也不是泡着尸体了，就是手指脚趾眼珠子啊什么的煲一锅儿……”
“范东阳他死了？”谢安惊讶得手不禁抓起了拳头。
“是死了，侄儿没说他死了呀，你从哪儿知道的呀？”谢玄证实了谢安的猜测。范东阳就是范汪，他被吓死的事情谢玄是从刘牢之那里听来的，几年前刘牢之和他打了一场狠的，他们俩不打不相识，一打成了交心好友。刘牢之人在彭城，对那边的事情了若指掌，谢玄便把刘牢之告诉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谢安说了。
“幼度，听你这么一说，你让你三叔喝了点儿那玩意儿可真仁慈呀。”谢安扶着头颅陷入了沉思。
谢安不知道具体是谁对范汪下的毒手。肯定不是桓温的主意，桓温虽然对之前范汪不领他的情拒绝当江州刺史一事怀恨在心，但这也并非范汪被罢官的事由。桓温之所以在攻打梁郡一事上恶整他，主要还是在于范汪手上的徐州正是桓温梦寐以求的东西。范汪从徐州刺史之位退下来，桓温起码已经取得一个获取徐州的机会，他目前最紧张的应该是张罗徐州的兵权，而不是残害一个既没用处又没威胁的病夫。
谢安认为桓温能分轻重，但他不确定桓温手下的人会不会因为想取悦他而去做残暴如此的事情。
根据谢玄的描述想象着范汪惨死的情形，谢安忽然无比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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