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塞外，却又不算是塞外，要算起来，说是边塞才最合适。牛肉是后头小村落地里老黄牛身上刨来的，这里的田地可不好耕，这力气活久了，自然是比牧养的牛来的结实些，不管是从肉质还是从其中的故事来说，都难以下口，边塞不好过活，不管人牛。”
那和尚悲天悯人，听得小仆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嘴里的牛肉在贝齿间打了个转，该咬还是该吐，似乎都不是好办法。
亦凡此时也在想着该怎么接过这话茬，他这小仆从哪里是能应付这些的。可还未来得及张口，眼尖的他发现了和尚桌上有着一盆肉，肉已经少了一半。亦凡有些愣神，然后仔细去瞧，那和尚嘴角边还沾着油渍，见亦凡看来，还张嘴和善的回了个丑陋的笑容，暗黄牙齿间夹着肉丝，他是笑得开心了，可让亦凡尴尬的很。
“你这桌上.....”亦凡提醒道，这真是个敬业的假和尚，即使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也要教化迷途羔羊，虽说人是丑了些，但有些许品质还是需要亦凡学习的。
老和尚回身一瞧自己桌上那盆肉，一拍光秃脑袋恍然大悟，说道：“也许你们是误会了，这不是牛肉来着，是狗肉。”
小仆从一阵迷糊，不知该怎么回答，而亦凡是真想将刚刚下肚的货物都喷出来，然后掐住老和尚的脖子，朝他大骂。
可亦凡终究是做不到这些的，心里想的总是和身体相驳，心想出来透气，首先要突破外围那一张面子，即使面子不要了，那外边还有无数所谓的规矩等着拦你，心可是极脆弱的，经不住这样蹂躏。
“据我所知，出家人应该是不能尝这些荤腥物的吧。”亦凡刻意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
小仆从仿佛是才察觉到此事，小脸作惊呼状，脑袋认真的一点一点，这一下牛肉才又受到了细牙磨蹭的折磨，可能是自认为占了些理，小仆从将肉咬得动静大了许多。
“出家人是不能吃肉的，可我不是出家人呀。”老和尚一点也不客气，端着盆狗肉凑到了亦凡这一桌，拿起跟前的酒壶浇了两口肠肺，简直实诚的过分。
亦凡有些气恼，却不知该怎么应对，豪迈在草原见了多，可这种豪迈到丢了那脸的还真没见过。亦凡没了主意，眼睛瞄向小仆从，视线里似乎在说些威胁利诱的话。小仆从比这主人还不经吓，小眼睛从墙角的蛛网瞧到梁上的积灰，就是不敢跟亦凡对视，她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算，亦凡朝他发火顶多是弹上几个脑瓜，可这不认识的脏和尚实在是摸不清底，于是开始装起傻咬起肉来，这时才发现肉在刚才已被吓进了肚子。
亦凡更加气恼，怎得这主子还是不是自己来着。
“我看你也是从塞外来的，怎么还跟那些让人嫌的穷酸书呆子似得，有什么就说嘛，哪需要这般遮遮掩掩的。”嘿，这老和尚还教训起人来，可把亦凡气恼坏了。
“你这假和尚，拿这醉话骂酒主人，忒不地道了些。”亦凡一把抢过酒壶，就着肉味狠狠下了几口。
老和尚嘿嘿笑着，也不气恼，说道：“我是瞧你有些意思，才来抢你的酒喝。都是高粱过三两蒸兑上些井水，你手里的酒哪比其他桌来得好些。”
亦凡看着有些理直气壮的臭和尚，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一股气卡在胸口肆意冲撞，偏偏泄了太过丢人，吞了丢人更甚。
“我哪里有意思了，都是怀胎过十来月兑上些母乳，我这么个人哪比其他桌来得好些。”亦凡被老和尚搞没了脾气，此时像是闹起了情绪的小孩子，令一旁的小仆从连肉也顾不上了，一脸异样。
老和尚被逗得哈哈大笑：“哈哈，所以我说你有意思。”一阵哄笑后，接着说道：“这就是个边塞的小酒家，客人哪里会这么多，可今天就是这么奇，多到连犄角也藏不下人。他们吃着肉，喝着酒，然后潇洒离去，却没一个是饱着肚子的。”
亦凡早已经发现了这点，此时只是惊讶于老和尚的身份，观察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力，发现了也不足为奇，可把这些说出来的人就不一样了。让别人知道他所知道的，总是有目的性的。
“难道真是要打仗了？”小仆从用小指磕着脑袋，突然觉得自己先前那个结论很靠谱，小脑袋瓜还是挺聪明的呢。
亦凡摇摇头，看了一眼老和尚说道：“若是打仗，又哪会是这般随意明显的。这迈得是大步子，骑得是高头马，太显眼不过了，实在是想不出那些蠢货能谋划出什么来。也有可能，是他们故意要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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