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是个不知羞的货色，也不顾自身的脸面，一搭左腿，扣起了脚丫，那折磨人的熏气比这牛肉里的酱味还要来的浓些。这里虽然破旧，但好歹也是个酒家来着，这吃饭的地方怎么就混进了个倒人胃口的家伙，更重要的是，他还挨着亦凡，不管是从这臭味还是从那氛围来说，都让亦凡有些挂不住脸。
对坐着的小仆从也全没了吃肉的乐趣，看着眼前还没咬下四五块的酱牛肉，差点委屈得要落下泪来，肚子可还是扁扁的。磨了快半天的白牙没了用处，让她有些感觉吃了亏，小脑袋一阵摇晃细想了一番，那就笑好了，白牙被磨得漂亮，别人见了肯定暗地里羡慕自己的牙齿。于是一张破木桌上，一老和尚边抠着脚丫边咬着狗肉，一丫头呲着两排牙笑得渗人，一公子低着头把脸僵在酒杯倒影里，仿佛酒杯里葬了他爹妈，那些本就心思不在饭菜的客人们索性放下了碗筷，扯着话题想把这画面从脑海里抹去，柜台后的掌控更是差点砸起算盘来。
老和尚完全没有在意这明显变得奇怪的氛围，笑着说道：“我之所以说你有意思，是因为你比他们还要来得明显些。他们之所以明显或许还有目的，你在这里坐了半天，从酒家门口的挂联到后厨窗户里偷偷瞧着的孩童，全用眼睛瞄了两三遍，你这么明显却是为了哪般？”
亦凡压低着头，是绝不想让人见着自己与这货色谈天说地的：“这似乎是我个人之事.....因为我发现，我越发关注的明显，他们便接触的越明显，成人之美罢了。”
老和尚不笑了，他将手里的肉大口吃下，手在粗衣上随意抹了两把，随后一掌怕在亦凡肩头上。这力道便不算重，可那手上的玩意儿却是忒重了，味重，色重，重得亦凡差点将脸埋进酒杯，略微一顿，随即拍开了老和尚的手，想一拳将他打翻在地，凳子翻起跟斗，木桌来了个后空翻，老和尚两手撑着颤颤发抖的身子，还未咀嚼完全的狗肉混着几口腥甜吐在地上，眼神里惊恐万分。好吧，这只是亦凡想想的。
“你又说了谎，每个佛修大能都是坦荡的性格，你得改改。”老和尚说得很认真，又想起了刚才那一拍，解释道：“我已经擦过了，你也是看见了的。”
如果他说得是那一件比小二挂着的抹布还要酸些的粗麻衣的话，亦凡觉得真没必要擦，或许你这手比它来得干净些。小仆从也是一阵懊恼，油渍真是难洗极了，少爷身上就这么一件还算值钱些的衣服，他肯定是不舍得扔的，这可难为自己了。
亦凡给自己倒酒的时间来放下燥气，喝一杯酒的时间平复心情，醉气上涌的时间忘却烦恼，最后，他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大骂，这他娘的是我最贵的衣服。
“我又不是什么秃头傻和尚，哪里需要去改性格。”亦凡声音响了许多，急了许多。
老和尚看了他一眼，见亦凡偏过头去，又转了个角度看了一眼，像极了春宵夜细细端详着的新郎官和脸红怕起羞来的小娘子：“你心里有佛，应该知道我说的什么。”
亦凡皱眉，端起酒杯，细细啄了一小口，先前那羞恼不能言的样子被扔进了这酒水中，吞进了肚里。小仆从也是微微皱起了小眉毛，事情好像有些奇怪了。
“我不是和尚，也从未踏出红尘，心里自然是没佛的。”亦凡声音细了许多，匀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