儆苍王朝疆域辽阔,分天下为一十六州,州内则是又分数量不一的郡,而郡之下,便是城,镇,村。夷州共有两郡,一个名为善泽郡,通幽城便坐落于其内,而另一个则是名为青阳郡,夷州大世族严氏的根基深扎于这里,遍布整个青阳郡,可以说是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地头蛇,而能体现出严氏之底蕴深厚的一点的,就是严氏世族霸占了一整座名为涣兮的城池,以此作为家族的居所,此举严氏对外宣称说是为了达到“民与官,上与下,分而治之,以求安”的目的,因此下令寻常百姓不得入内,只可允许一些官员,世族豪阀居住其内,但其实谁都知道,这整个涣兮城,其实根本就只有严氏一脉,或者其门下的客卿幕僚罢了。
因涣兮城被严氏整个占用的缘故,寻常百姓和普通的家族皆不可入内,但又因诸多百姓无立足之地,因此严氏便想了一个城外设镇的这么一个法子,于是乎,涣兮城外,以一护城河为界,呈现出了“镇围城”的奇特格局,严氏此等做法,对外美其名曰,“分治求安,以保民生”,片面上说是因为世族豪门与寻常百姓之间,有着先天的不同,所以难免会出现一些个持强临弱的情况,久而久之,恐积民怨。此言一出,无不是在朝野之上闹得沸沸扬扬,江南四州以外的各州官员皆是纷纷上书弹劾严氏,弹劾的奏本如鹅毛大雪一般的飘向内阁,而当初还算是团结的江南一党却也只能捏着鼻子给严氏去挡屎盆子,可当时的严氏,却依然是硬着头皮不肯退让半步,就因此一事,江南一党便在朝廷之上被压的许久喘不过气来,据说更是使的次辅温守澄于朝堂之上,一次的争辩当中,当场被气晕了过去。
因此事发生的种种,本就足以让人贻笑大方,而严氏对外的解释更是让人有一种稚子耍横的感觉,就单论民怨一说,就已然显得极为荒唐可笑,世族豪门欺压百姓,这些事情多的早已数不胜数,甚至在那些个膏粱子弟与百姓心中,两者都是很默契的将自己划分了开来,上位者觉得低贱之人就该被踩在泥泞之中,而下位者也是自觉那些踩着自己的人本就该高高在上。古往今来,庙堂之内,好像关乎于民生一问,永远都会有人赋予言论,他们绞尽脑汁,他们乐此不疲,一句句震耳之言,一片片济世长篇,可是到了最后,民生又变成了什么?民生民生,只要民可活,便诸事皆允,试问,在这么一个框架之下,民会有多少怨?又敢有多少恨呢?
严氏为了独占一城,已是把一切有的没的都夸大到了极限,就是这么一个可笑的说辞,本应让人口诛笔伐,但使世人不解的却是此举竟然得到了内阁首辅墨子陵的批红,就因此一事,那墨子陵便也是担上了滥用职权,践踏国法的一个恶劣帽子,可这位墨子陵却是丝毫没有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更是没有对自己所做的进行任何的解释,而只是轻飘飘的撂给了严氏一句话,说是“内阁鹤亭椅,唯严老独可安坐”,墨子陵一语,让本就使人脑子一团浆糊的事态,变得彻底让人摸不着了头脑,也就是自此之后,江南四州貌合神离,没有了以往那般的团结。
此等霸道,无视国法的行径,在朝堂之上有过那么一次剧烈的争议后,可到了最后争来争去,也没有能使严氏改变什么,严氏想要干的,依旧进行了下去,就在那一场闹剧之后,各大世族冷静下来时,他们方才原始动动脑子静静的开始思考,更是有些人开始胡乱的猜测了起来,但是不管他们怎么说,众人皆是认为,这严氏如此乍眼的圈地为私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但究竟是什么,那却是个隐晦不明,不得而知的谜团了,而知晓其中秘辛之事,也唯有严东亭与那当朝权臣墨子陵二人知晓。
涣兮城中,整个严府的布局构造是以一座名为黄鹤楼的楼阁为中心加以扩建,经过扩建之后的严府,占地之大,竟是达到了整个涣兮城的三分之一,此等程度,所花费的财力可想而知,据说当初为了扩建严府,动用人力,达到了数万之多。
此时严府正中的黄鹤楼顶层楼阁内,一名老者坐于楼栏处,身边四名婢女正在为这名老者轻柔的揉肩捶腿,而他身后的厅室之内,站着一名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低垂着头,神色极为的紧张,他时不时的抬起眼偷偷的看着老者,但是看完一眼后,又是连忙的收回视线,不敢多瞧一眼。而这名老者便是严东亭,在那站着的则是他的儿子,现任的严氏家主,严敦朴。
严东亭这时抬起手,挥了挥,四名婢女见状,动作柔和的退到一边,严东亭方才开口道:“朴儿,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严敦朴听到老者开口后,直接跪在了地上,额头猛地一扣,一声砰响顿起,而后只听严敦朴低声说道:“爹,朴儿知错了,甘愿受罚。”
严东亭长叹一声,道:“责罚?朴儿你倒是说说,我该责罚你什么?”
被唤作朴儿的严敦朴闻言,跪伏在地上的身体又低了些许,说道:“朴儿不该擅作主张,未经爹您老人家的同意,便让纵儿去通幽城,事到如今,朴儿不想再有丝毫辩驳,只求您老人家切莫动气,以免伤了身子。”
严东亭摇摇头,又是一叹道:“这偌大一个家,我交给了你,你却弄成了今日这副样子,朴儿,你说已是现在这副田地,我该责罚你什么?而责罚你又有什么用?”
严敦朴猛地抬起头,红着眼道:“爹!”
严东亭则平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与宋公明对着干,可你就是不听,就以你那点能耐,又怎么斗的过他呢?夫子隐世前,为朝廷就留下了两人,一人是墨子陵,一人便是宋公明,夫子教出来的弟子,你又怎敢那么轻易的针对呢?他不不跟你掰扯,你就当他是低了头不成?跟他撕破脸皮与严氏有何好处?唉,江南一党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和睦,其实背地里皆是互相算计着,每一家都是巴不得谁赶紧去死,就这么一个江南一党你还不嫌麻烦,非要再去把宋公明也推到对立面去,你究竟有没有为这个家考虑过?”
严敦朴没有说话,一张脸紧紧的绷着,毫无血色。
严东亭又开口说道:“当初你极力撮合青儿与苏氏联姻,可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可你依旧死缠烂打,徒增他人厌烦,那时我跟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严敦朴沉声道:“朴儿记得。”
严东亭问道:“我当时说的什么?”
严敦朴回道:“爹让我沉住气,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
严东亭语气加重说道:“可你又做了什么?”
严敦朴又额头触地,伏在了地上。
严东亭不听回话,说道:“苏氏不愿,你就跑去找了温氏!你这么做,就没有为青儿着想过?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你把青儿至于何地!一味的联姻以此通好,可你这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在自贬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