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飞沙——下
大漠的沙,是否永远只能在大漠飞扬?
风中离砂,飘渺无踪,难寻踪影。或许,大漠之沙永远亦逃不开沙漠,因为,无论砂砾飞向何处,有沙之地,便是“沙漠”。
沙国,远离中原西北方向,也就是漠北极西,却是一处荒芜之地。相比于沙漠的寂寥悲凉,此地如遇天旱,表土龟裂,松动的土壤,似乎颇有些沙化感,放眼一望满是荒芜,寸草不生。
贫瘠与苍凉,已不能诉说这块充斥着哀愁之地所承受的伤痛。
漠北以东,中原西北方向,却另有一处土地。天地分漠北、西域、南疆、东荒。相比与前三者,东荒却是奇特,将漠北以东的广阔陆地,与中原正东方向的汪洋大海并作一块,称其为“荒”。
而所谓之“沙国”,却是在此“荒”中。
或许正应这一“荒”字,东荒沙国之内,多是经不住烈日烘烤的荒芜之所,鲜有人烟。但这荒原之上,却有一位少年人横躺于地,在昏迷沉睡中忍受着东荒烈日的暴晒。而在他的身旁,突兀的立着一头青牛小犊,轻柔的舔·着少年稚气未尽的脸颊。
许是炙热的阳光太过耀眼,亦或许是小牛犊的舔·舐搅扰梦境的延续,少年皱眉喘息,却是自梦中惊醒,圆睁着那双如皓星般绚丽的慧眼,眸中填满这惊骇。
“!?”
抬首,环顾四下,不再是记忆中的黄沙尘世,身旁更无昔日朝夕相处的友人——又是陌生的地面,陌生的天空,乃至陌生的荒芜世界……
这是,在哪?
“哞——”疑问尚未有所答案,却听得身旁小牛犊一声呼唤。
“……牛?”
记忆与现实的冲突,直教慧眼少年颇感无措。自己在何方?友人们安危如何?又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纵是满心惊问,又有何人能够回答?没有人,相信亦不会友人愿回答。
记忆的片段不断闪过脑海,一遍遍的冲击着少年人此刻敏感的心绪。在心海深处的记忆之匣突然打开,从中,他似乎听到了一段心语,如此回荡不绝:“我是何许人,这并不重要。命中人,你有着自己的命运,你所欲求索的答案便在未来。”
“……答案?未来?”
乱,除却此字,再无能够形容慧眼少年此刻心绪的字眼哩。强压下脑中千般杂念,忽的惊觉,自己的手中不知何时竟紧握着一卷画卷,熟悉,且难以忘怀。
唔,是了,当初自八景宫中带出的老子画像!
匆忙展开,果不其然,的确是那副将自己与友人们,尽数带到此方世界的那副命运画卷。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
“哞——”小牛犊轻舔着少年人的脸颊,湿热的舌尖教其一时惊觉。觉察到什么?不错,正是自己双眼所见之视野,尽是鲜红。
红色?
随手一抹,再细细端详,只见满手的血污……
“异界而来的命中人,你竟有如此一双夺目的慧眼?呵,前路非凡……”
血?
少年人清楚的感觉到,热血自双眼中缓缓流出的湿热感。或许,这般感触,永生亦难忘却。
中原神州,人杰地灵之地,天下龙气汇聚之所。
东陈国境,只道是山清水秀,千峦百峰万古树,单道一声富庶之乡。
中原天朝时逢中兴,国势威不可挡,想当年纵横天下的五大诸侯,如今已是去二存三。强如“冀”,顽如“百越”,皆在兵戈铁蹄下逐个崩塌。没有人会歌颂,亦无人为之悲伤,因为,历史永远皆是由胜者书写。
相比于天下诸侯,东陈国弱势微,天朝中兴之时,便早早归降,留得一时风平浪静。然历经诸侯之乱,重回“强者”之位的中原朝廷,又岂能再留下“祸根”?
或许,下一刻,便是诛灭诸侯之时,届时东陈必是首当其冲。
天下有识之士皆如此认为,便是陈国之人亦不例外。自京师黯然归国的陈国大学士徐道,亦然。
然陈国崇文武弱,或许,是其弱小的原因。亦或许正因崇文,东陈境内多有文豪学士,而徐道更是佼佼者,世人皆言他乃是当世圣贤,文智通天。
分封诸侯乃是古制,如今中原天子有意废除分封,亦非一日之念。只是,早已自成一国,诸国内又有谁愿见国破家亡?
徐道虽是博学,更富远见,对中原朝廷有意统和中原亦是赞同,然而独独对废分封一事毫不妥协。
只可惜,他此番进京面圣,便是自诩博学识广,口若悬河,亦无力影响这位当今天子的决意。无奈之下,只得黯然归国。
一路车马,虽是舟车劳顿,却算是风平浪静,闲暇自得。然而,唯有心绪沉闷,满是阴霾。
“老爷,已入陈国境内哩。”
老仆在马车车厢内,对着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如此言道。但见此人虽是白发苍苍,然双目如炬,体态高健,倒是老当益壮;眉宇间英气不散,身若浩然,必是饱学之贤德者。
话虽如此,此刻老者的脸庞上,亦唯有对于此次进京的失望。
“嗯……哎,真是无颜面见东陈父老啊。”此老者正是自京师归国的东陈大学士徐道。言道此处,亦不答自家老仆,自顾望向车窗外的东陈山河。
常言道,“月是故乡明”,此言非虚。凝望着故国风光,便是此刻满心忧愁,亦愈渐平静,仿佛世界纷纷扰扰皆与之无关。
“修身至善,方有治国平天下之能。余修身养气五十载,仍难改天下大事,莫非,乃是天意?”心渐平静,徐道抚须自语,颇有些兴叹之感。
“嗯?”心静则细心,人总在平静中不经意的发现一些被遗忘于角落的事物。至少在这一点,便是贤者亦不例外。
老迈,却仍旧炯炯有神的眼眸中,投射着诧异的光芒。眼眶中所倒映的,是一位少年人躺倒于路旁竹林之内,然翠竹茂盛,若非眼细之人,怕是会草草略过。
“……不好!?来人,快将竹林内躺倒的孩子救起!”徐道乃是天下闻名之贤,心细如尘,虽是转息之间却亦立时判断竹林内的少年人,必是遇难者。
既然如此,又岂能见死不救?
中原京师。
这座城池,自数千年前至今,便是天下的中心,一切文明的开端,更是中原天朝龙气所在。
历经诸侯之乱,这座昔日天下中心,曾在兵荒马乱中摇摇欲坠。然适逢中兴之主,当今圣上乃是不世雄主,北灭漠北,西平昌王,南定百越,西域诸国举国皆降,国势与日中天!
话虽如此,但一国之中兴,又岂是单单天子之功?在这般经天纬地之大业中,无数人为之赴死,为之疯狂……亦有人,为之投身阴霾。
当今天子之皇叔,江湖人称“天下第一”,霖江王夏世宣,正是为皇帝而投身阴霾者,将一切罪恶尽数收纳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