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也是纳闷,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有这样的?最起码得等我们把这新年的第一场拜年戏演完不是?不过,既然皇帝不让演,那就算了,反正演不演都无所谓。
大臣们刚刚站直了身子,朱由检立刻开口说道:“今天是我大明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一。”
大臣们静静地等着皇帝再发圣谕,不料皇帝又不说话了。首辅陈演抬眼看看朱由检,见他并没有接着说话的样子,等了半晌,壮着胆子问道:“陛下,您是不是有话要说?臣等静听圣谕。”
朱由检当然要说话,在这太极殿了,他已经准备了一夜,可是见到这些仿佛木讷到骨子里的朝臣们,他所有的思路都被打断了,一时半会儿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忽然,他的脑海中闪现出李自成和皇太极的身影。哦!终于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陈演,朕且问你,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朱由检开口了。
陈演赶忙答道:“如陛下所说,今天是大明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一。”
朱由检又问道:“这天下处处如此吗?”
陈演脑海中一抖激灵,皇上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别的说道?陈演脑海中开始紧张地推算起来。嗯,肯定有别的说道。可是,又是什么说道呢!陈演想不到,也不敢想,自然更不敢说。于是,假模假样的搬出历代君王们都喜闻乐见的那道公式:“是的陛下,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然天下处处如此,都是大明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一。”
朱由检心中的火苗被点燃了。这个朝廷的首辅大臣,国家危难到如此地步,还在这里虚与委蛇。此刻还有大事要跟大臣们讨论,自然不能刚开始就撕破了面子。朱由检按捺住心中的怒火,轻声问道:“陈大人,这辽东是如此纪年吗?还有陕西?也是如此吗?”
这时的陈演,自然明晓了皇帝话里的说道,无奈已无退路,虽然仍是寒冬季节,却仍感到燥热无比,脑门上早已挂满汗珠,腿脚也不听使唤起来,哐当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臣不知,臣有罪!臣不知,臣有罪!”
朱由检厌恶地看了看陈演,说:“陈大人,起来吧。”说着,用袖子轻轻拂去御座上的几粒灰尘,又问道:“哪位爱卿知晓?”
陈演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谁还敢再接话茬,那不是脑子被门挤了嘛。大殿里静得出奇。
朱由检叹了口气,说道:“在辽东,今天是大清顺治元年正月初一。建奴皇太极去年死了之后,他的儿子福临继位,今天是他改元的第一天。”朱由检说着,向着朝班里扫了一眼。朝臣们依旧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丝反映。朱由检连叹气的欲望都没有了,冷哼一声接着说:“在陕西,贼寇李自成已然成了气候,他也建了个国,要称帝!今天,是他大顺永昌元年正月初一。都这样了,我们的陈大人还在那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样蒙别人哄自己的鬼话,你信吗?”
陈演浑身颤抖,殊不知会发生什么?崇祯帝继位十七年来,内阁大臣跟花灯一样随时调换,到自己这里,已经是第十八任了。他的前任们,好点的罢官削爵,永不录用;衰一点的,革职拿问,身死族灭。他每天战战兢兢的活着,从未有一天有过大权在手的快感,有的只是利剑在颈的危机。
朱由检知道,大臣们说不出什么,可是他必须还要问:“如今国事如此,爱卿们有何高见?尽管速速说来于朕倾听。”说着,又补了一句:“言者无罪,朕绝不怪罪于尔等,你们尽管畅所欲言。”
左中允李明睿走出朝班,说:“陛下,臣有一策,请陛下斟酌。”
朱由检本来不抱什么希望,见李明睿竟然主动说话,欣喜万分,连忙问道:“什么计策,尽管说来。”
李明睿道:“陛下,如今,流贼已成气候,李自成在陕甘一带拥兵百万,去年又刚刚吞灭我大明十万劲旅,风头正盛。下一步肯定要东进朝京师而来。辽东,建奴也早已做大,敌酋皇太极早在八年前就公然称帝,建号大清,如今皇太极虽然死了,他的儿子继位,掌握实权的摄政王多尔衮是难得的统帅之才,清兵对我虎视眈眈,随时都想入关吞我中华。而我们,在辽东仅有吴三桂一旅之众,根本无法与之长久抗衡。流贼在西,建奴在东。以朝廷现在的力量,抵御其中任何一方攻击都显不足,更何况两面来攻呢。”
朱由检见李明睿分析得如此透彻,急切地问:“你有何策可以应对。”
李明睿朗声说道:“求和。迁都。”
听李明睿这么一说,朱由检心中一颗石头似乎要落了地。可是,转瞬间,又高高地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