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将归去,我们是世间匆匆过客
带着属于我们的爱恋与牵挂
无人人晓的空间化作美丽的流星
我当然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因为我是一个好警察。文娜也不会忘记我的职责,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导演的。在这甜蜜的几天里,我不时向所里主动汇报着进展情况,编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让他们相信我在追捕文娜,却没有意料中的那般容易。秦所多次要与当地警察联系协助我,我不停地宽慰他们,说我一个人能搞定,千万别让他们参与了,免得打草惊蛇了。谎言虽然很巧妙,但也漏洞百出。我又故意给杨指导这个铁哥们打电话说,其实这几天一帮哥们动不动拉着喝酒,耽误了工作,让他在秦所面前打个掩护。
我问文娜何日归去?文娜总是微笑着对我说:“当圣洁的哈达即将铺满了大地的时候,我们就回去!”我知道她在说什么。“要是不下雪怎么办?难道我们一直呆着?”“不会的,马上圣山就铺满哈达了!”
果然,当我们举行完婚礼的第三日,当我推开窗户时,外面天色已变,天空灰濛濛的,雪花不时降临下来,打着快乐的转!
“我们该回去了,苍天给我们的缘份已经到了,我们该顺应天意了!”文娜跪在院子里,仰面朝天,双手尽情地摊开,一片一片的雪花不时落入她的手掌,默默地化了,留下淡淡的痕迹。
“这雪还真来了!”我喃喃着。我们必得归去,可归路实在危险。
“安全第一啊,我们天晴了再走吧!”我轻轻地去扶起文娜。
“回去吧,没事,我已经看过天气预报了。这儿有雪,别的地方没有,我们今天走正好,如果再拖延的话还真回不去了。”文娜说完后没有理我,继续跪着念叨着,约摸过了十分钟,站起来握着我的手坚定地说:“走吧!现在走,没人会发现我们的,要不我实在受不了送别的场面!”
我知道文娜心意已决,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脾气拗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回去就回去,雪地里驾驶的经验我很充足的。于是我们不顾顿珠大爷的挽留,开始匆匆收拾东西准备开拨。
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收拾。文娜说,能不带的都不带了,就连我们结婚的衣服,都不要带了,留给村里的女人们,或许她们用得上。屋子里其他所有东西,都留给后面的志愿者,让她们来了有个便利的条件。但文娜带上了所有我们合影的照片,她说自己的照片就留给孩子们有个念想吧,合影必须带走,既然愿望已经实现了,就不能留下证据让我以后受处分。
文娜上车时穿着我来时给她买的那件羽绒服。我说天冷系了围巾。她却笑着说没有围巾了,最后的一条红围巾已经送给婚礼那天的伴娘了,只有一条红丝巾就在衣服口袋里。
我心中一阵酸楚,摇摇头发动了汽车,在顿珠大爷一声又一声的劝阻中挥手而去……
车行至我们来时相遇的地方。文娜才叹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地说:“该给你们单位打个电话了?特别要提醒你受伤了!”我知道她又一次在想我以后万一被人发现感染了艾滋病时如何解释这个问题。
我点点头,停下车给秦所打了个电话,用有些激动的语气告诉他,我已经将文娜成功逮捕了,抓捕过程中不小心受了点伤。秦所问伤得重不重,我说不重,就是让她用瓶子扎伤了手,她被我不小心碰得鼻血四流,弄得我满手是血。这文娜原来设计的一出戏。为了使戏演得逼真,我专门找了个酒瓶扎烂了手背,拍了张照片发给秦所,心疼的文娜抱着我哭了半天。
又过了几个弯,在一处干涸的水沟边,文娜让我停下车,说是该处理有些东西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东西,轻轻停下车,打开了车门。我们把那些大大小小的镜框全部取下车,放到一个僻风的石窝里。文娜一个又一个镜框翻看着,一边不停地摇着头,一边不停地用手抚摸着照片。我看到她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眼泪如同脱笼的野马,止不住奔腾。
“我真的不想烧了它们!”文娜抱住我,大声地哭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好想保留下来,我花了三个月时间的照片,我的婚纱照,我的婚纱照啊!”文娜恢复了以前那种孩子的脾气,不停地拍打着我的胸脯。
“好了,别哭了!”我搂着文娜,任她拍打着,我没有任何安慰的语言。我能回答她的为什么?但我没有勇气去回答。为什么?只因她爱我,深深地爱着我,不想让这些照片牵连到我。我的鼻子里一酸,也止不住流下泪来。
为爱而毁,多么寒心的实事啊!我也真想留下几张,但我不敢,我没有这个勇气。
“烧吧!”哭了一会,文娜推开我,坐在石头上,抽出一根烟来,默默点着了。她在村里从来不抽烟,不喝酒。现在抽烟,说明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
“哗!”我把一瓶汽油洒在相框上,划了一根火柴扔过去,一米高的火焰就一下子蹿了起来,一股热浪迎面而来。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在我的眼前卷曲、烧化。美丽的婚纱、美丽的笑容,我,文娜,我们相亲相爱的镜头,都在火光中慢慢变黑,慢慢消失……
我生怕烧不干净,找了根棍子,仔细地挑着照片,免得留下残余。文娜则继续无声地坐在石头上,背对着火堆,轻轻地抽着烟。
“啪!”突然一声炸响,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只见文娜那老旧的手机爆炸了,随之是文娜原来给我看过的那份举报信也露了出来。“怎么会这样啊?”我惊呼着,这里有文娜不是真正凶手的证据,这事关着文娜的清白啊?我记得我已经很私密地藏在车上了,怎么出现在火堆中?
“烧了吧!一切按我说的办!”文娜站起来,抢过我手中的棍子,挑散了纸张,白纸黑字很快就化作了灰烬。
“你!”我指着文娜,说不出一句话,证据全没了,现在什么也说不清了。
“一会就要到县城了,现在开始,你是警察,我是嫌疑犯!来吧!拷上我吧!我的王警官!我的王哥哥!我的好老公!”文娜把一切都化作了灰烬,然后向我伸出了手,一边摇头,一边轻声地说着。
我的心一阵阵颤悠,我一把搂住文娜,激烈地吻着她。她的嘴唇冰冷,她的身子在颤抖。
“对不起,我的娜娜!我的好老婆!我的小侠女!”我一边吻着,一边从腰间解下手铐,戴在她手上。
职责所在,我不能不这样!即使要还文娜一个清白,我也得先把她按嫌疑犯押送到西宁。但文娜会答应吗?她会同意我这么做吗?她会让李小枫离开五个孩子吗?这几个问题我似乎不用再问了,在村里十天时间内我已经明确得到答案了。
我必须另行想办法,那怕违规也要还文娜一个清白,又要尽力去保护李小枫。
我让文娜坐在车上不要说话,然后给杨指导打了个电话。先将说这边的情况给杨指导汇报了一下,他说秦所已经告诉他了,让我安全回来。我说有个事情必须要提前说一声,文娜可能是被人冤枉的,一切可能是因为钱而起。杨指导问有新的证据吗?我便告诉他林子飞妻子念念不忘的那三十万钱,除了原来他们共同花去十万元外,其余二十万元,文娜根据林子飞生前愿望,拿来做了慈善事业,十万元盖了希望小学,十万元做为固定投资,保障学校运转。然后将这个村子里所见所闻大概说了一下,特别强调了春之语希望小学和那十六个孩子。我说希望组织上再和西安那边联系一下,对一些线索再理一下,再深入查一下。
我抱着一丝侥幸撒谎,因为我想起在我在村里扮演文娜老公时用了假名,村人都知道我叫田玉明,是一名海外归来的慈善人士。我没有给杨指导说我掌握的李小枫推落林子飞的线索,我相信手机毁了,没有更多线索来证明李小枫是真正的嫌疑犯,除非她顶不了压力自己主动投案自首。我又说文娜可能因为害怕这钱的事才向家人和朋友们打电话说了些引人怀疑的话,又说因为时间关系,我还没有侦查到太多线索。杨指导说先别多想了,等安全回来,将文娜移交西安警方后审讯再说吧。
我打电话时文文娜静静地坐听,脸上带着一副复杂的表情。
“要么就什么也别承认?钱已经花在学校上面了,那个女人拿不出更多证据时你先挺住!”我在教唆着文娜,希望能得到一个最好的结局。我真不忍心把李小枫送进监狱,那样一切都完了,圆圆、青青、乐乐……,可怜的孩子们,我真的不敢想像。我更不想让文娜去顶雷,那些可爱的小扎西、小卓玛们还盼望着阿爸、阿妈回来看他们啊。
“你说他们会相信你说的话吗?”文娜看我打完了电话,有些不放心地问。
“边走边说吧,我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我笑笑。我真的不知道后面事情会发展到那一步,这些全是我的猜测。杨指导虽然与我关系很好,但他是一个坚持原则的人。而且,他也无法命令西安警方停止对此案的调查。
“会不会把你牵连进去啊?毕竟村里人都认识你!”文娜担心地问。
“再说吧!”我摸摸文娜的脸蛋,宽慰着她。我不想做李公子,我不想让文娜做那个沉箱的杜十娘。有些事情自己做了,就得负责,我不能让文娜一个人去承受所有的压力。
“但愿他们调查学校时不牵扯到你,但愿他们能够直接相信你的话!”文娜叹息着,但眼神时明显充满了担忧。说实话,再笨的警察也不可能相信我与那个田玉明没有任何关系。
“再过一个多月,孩子们又该开学了!”文娜靠在座椅上,望着满天的雪花说。她说赵小苹的老公已经安排了他的两个当学生志愿者,下学期到学校来支教,继续完成她未尽的事业。又说赵小苹也会和她老公抽空就来这边,看看孩子们。还说赵小苹现在快生孩子了,但愿生个儿子,做女人太苦了!
“会有许多志愿者来关心孩子们的,李小枫、李玉梅、赵小苹、妮子、刘烟、刘副主任……”文娜自我安慰着,一个一个地念叨着名字,让我有些大吃一惊,好多我熟悉的人都在名单里,包括李炜、刘烟、黄元红这些小子都在。
“他们都是春之语的志愿者吗?”我惊讶地问。
“是啊,赵小苹一个个将他们收编了,现在他们都竭尽全力支持我的事业!我们都在帮黄得芝打造他的江湖!”文娜朝我笑着,带着一丝嘲弄的口气。
“不要以为就你天天研究人性,其实人性中善与恶永远并存着,只要你提供一个善的平台,不断发掘每个人的善根,使之开花结果,这个世界就是永远的天堂!”文娜笑着说完这句话时,我的眼睛睁得老大。我第一次发现,我苦苦钻研了多年的问题竟然被她一语道破了。
“你真的让我越来越舍不得了!”我亲亲文娜的额头,再一次发动了车辆。
文娜又笑着告诉我,其实李玉梅她们知道这次举报谋杀案的事情就是她策划的,多次劝她不要胡乱承认。但是她真的要承认,她不想带着艾滋病的骂名离开世界,也不想让辛辛苦苦建设的希望小学受到影响。
“她们都答应一定要让春之语坚持下去,让春天最美丽的语言留在每个孩子的心间,让这世界永远充满爱!”文娜闭上眼睛,幸福地笑了。
茫茫大雪,无边无际地下着,而我却感觉到眼前无比的畅亮!
“相信我,我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帮你实现这个梦,帮助黄得芝打造他温馨的江湖!”我坚定地承诺着。
文娜累了,静静地睡着了。她的脸上时阴时晴,她的眼角不时渗出泪花。美丽而浪漫的十天时间,文娜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热情,此刻却如一头奔放过度的狮子一样完全松懈下来。文娜啊文娜,此刻你又在想些什么?文娜已经讲完了她人生所有的故事,不管是悲凉的还是快乐的故事都已经落下序幕,她已经坦然自若地准备走向自己的归宿。而我的心却突然开始有些发凉,她准备用她的“谋杀案”让自己脱离艾滋病这个恶魔,让自己的家人不背上骂名,而我呢?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何时才能落下序幕,而那序幕又将打上怎样的标签?
从一开始,我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也许这条路是对的,也许这条路是错的。没有人能够告诉我。那漫天的雪花啊,如同无语的承诺,轻轻地飘扬着,让绵延起伏的大山找不到自己的高度。
不知是文娜看错了天气预报,还是这就是老天故意的安排。这雪没有下得没有边际,而且越来越大。紧握着方向盘,我的心在不停地颤动着。尤其是刚才说到艾滋病后,我的思绪一下子又乱了,一点美好的心情开始变得浮躁起来了。
“可我有时候真的只想做你的十娘,只想你做我的郎君,时时刻刻伺候在你的身边!”文娜不知是说梦话,还是清醒着。她的声音很低,但我却听得很清楚。
“你说他们真的会相信你的话吗?会相信那个田玉明和王天清完全是两个人吗?”文娜突然坐了起来,原来她一直没有睡着,一直在思考许多许多的事情。
“你说如果我真成了杀人犯,我的家人会怎么样?他们会不会最后把我得艾滋病的事也一并告诉家人啊?”文娜突然很不自信了。
“哎,这个,还真不好说!”我叹息着。
这个事还真的不好说,我自己也没有明确的答案。过失杀人与故意杀人那同样是杀人啊,同样是犯罪,没有一个人会说过失杀人就是无罪,最多给你一点宽恕。而至于艾滋病会不说说出去,那更不好说。想想监狱里死了一个艾滋病人,尸检报告上总不能说得了肝癌吧?如果那样的话监狱也太无法无天了。但有报告就得有人看,有人看就会有人知道,有人知道就会有人传出去……
算了,还是按原来的方案行事。我心里又开始打鼓了,虽然文娜说自己只有二三年生命了,但活着就会有希望,说不定两年内世界上就研制出治疗艾滋病药剂了。林子飞已经死了,李小枫是过失杀人,罪过不能由文娜来承担,那怕是过失杀人也不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要尽一切努力让李小枫减轻刑期,但她必须要服法,否则还要我们警察干什么?否则我自己就是犯罪?我决定回去要把这真正的故事告诉组织后再去说服文娜,该是自己做的事就是自己做的事,不该是自己做的事,就要留一个清白的名声。
而至于我如何感染艾滋病的事,文娜的方案看来也行不通了,我必须还文娜清白后再想办法。毕竟我也是自私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只是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普通警察,我倒下去了,家中天就塌了。每一个警察都有倒下去的时候,这在我们选择这职业的时候就有了思想准备,但我不想让我背负着沉重的骂名倒下去,为家人带去耻辱!我和文娜的故事肯定会有人知道,知道她是艾滋病,没人会相信我是健康的。田玉明就是王天清,这事迟早路人皆知。保全文娜,也就是保全我自己啊!
我相信我会成功说服文娜的,她是在想帮助她的朋友,但她更爱我,即使我辜负了她的期望,她也会一如既往地爱我,不会把我们真正的故事告诉别人,让我背负骂名。
“你真的会按我说的办吗?”文娜突然以一种质疑的口气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