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命运架上桥梁,桥也斜了
我挑着沉重的担子一步一回首
在暮霭沉沉的黄昏与你诀别
却发现每一个脚印都沾满了相思
这是我和文娜在都市里过得最潇洒的一次。因为特殊的关系,每次约会都偷偷摸摸的,要么在屋子里,要么在夜幕的掩护下,这么光明正大地坐在山巅上,亲密地在一起还是第一次。当然我们相识在秋天,也根本无法去创造这样的机会。整个一下午,我们都坐在山坡上草丛中,时乐时悲,那高低不平的草儿也似乎受了我们的感染,不时轻轻地摇晃着纤弱的身体,频频向我们示意,好像在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阵风吹来,它们又伏下身子,发出呜呜的低呤声,仿佛在为文娜的悲惨遭遇抱打不平。
每个人骨子里都有各自不同的因子,也决定着自己为人处事的风格。黄毛是属于那种吹得天花乱坠但成不了大气候的人,成天做些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事。而刘文钰则是属于那种敢说敢做、心狠手辣的人,他常说“男人的拳头是打天下的,要想混得好,就得拳头硬!”他虽然在ktv里是岁数最小的一个,但进入状态最快,晚上工作,白天报了个散打班天天练散打。可能天生是块习武的好料子,两年后就在培训中心出类拔萃,成了教练的得意门生。又在几次ktv客人闹事时出手果断、表现不凡,很快成了保安队的骨干力量,老板的贴心人。
而小枫呢?和黄毛终于分手了。原因是被一个叫大黑的看上了。大黑比黄毛强得多,自己开了个服装店,算个生意人,也属于那种典型的黑社会,在当地有一定名气。偶尔一次看见小枫又年轻又漂亮,天天来纠缠,买这买那的,甜言蜜语加威胁。小枫年纪小,凡事都要给黄毛说,大黑每次来缠她都要给黄毛说。黄毛嘴上喊得欢,总是又蹦又跳,说要砍了大黑的腿、卸了大黑的胳膊,实际上心里虚得很。有一次喝点酒壮胆跑去找大黑,说小枫是自己的女朋友,黑哥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就放过小枫吧。大黑一脚把黄毛踢出门,说我大黑想做的事,还没人敢挡得住,只要小枫愿意,你小子就别来多事,否则打断狗腿。
黄毛挨打了也不敢声张,大黑他得罪不起啊。回家给小枫说,大黑他已经警告过了,作为男人,也给大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主要看小枫心归何处。小枫骂他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自己窝囊废一个,还充什么英雄。又骂黄毛在深圳混了几年,还住着这么间破房子,四个人连点隐私都没有。黄毛被骂得狗血喷头,无计可施,苦苦乞求小枫不要离开他,她以后一定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小枫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黄毛,与大黑好上了。她用大黑给的钱在外面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带着文娜和刘钰从黄毛那里搬了出去。说自己带出来的人自己管,不用黄毛操心。虽然黄毛对大家也不错,但毕竟文娜和刘文钰是跟着小枫出来的,自然跟着小枫走。可怜黄毛一个人又喊又叫要杀了大黑,最后喝了几场闷酒后不了了事。而小枫他们也没有忘记黄毛,后来还是不停地关心他,有一次黄毛因偷盗被拘留时还去看他,给警察求情,说黄毛是他们大哥,是为了照顾他们生活才去干那些违法的事情。
江湖是什么?江湖就是社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恩怨怨。而每个人,骨子里还是人性的泛滥,有着自己的弱点。就如刘文钰一样,外面装足了老大,回到屋里,照样被文娜和小枫收拾得老老实实。直到现在,听说自己开了一个规模不小的ktv,真正当了老大,但见了李小枫照样李姐长李姐短,不敢有任何僭越。黄毛也一样,虽然混得不入流,但刘文钰他们三个依旧念着当初照顾他们的情份,一口一声“黄毛哥”,实在混不下去时还到刘文钰那里混吃混喝。
官有官道,盗亦有道。每个道上都有自己的规矩,但万变不离其宗,情感依旧是维系人际关系的一根硬杠杠。朋友之间,情感就是一切规矩的出发点。这个我相信,杨副所长有个特铁的哥们,以前一个班的战友,脑子活,在部队就混得快,后来也转到公安系统当处长。有一次到所里来检查,查这查那的很认真,开会时讲话也很严肃,杨副所长对他也是毕恭毕敬。会后俩人到杨副所长屋里,说是要谈些私事,不用管了。我刚好有事去找杨所,结果推门时门锁着,听见两人在里面相互对骂。杨副所长骂处长:“的,现在人模人样的,还真把自己当领导了”。处长骂“你的,球毛病多,老子让你别在基层呆你非要自己呆,调哪也不去,管我屁事!”紧接着两人相互揭短,相互谩骂,话很脏,听得我都有些担心。后来听到“叮叮当当”的,两人似乎干起来了。
我吓了一跳,正思考是先进去劝架还是先去报告领导,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拽走了。拽我的人是黄所长,他把我拉开几米,笑着说:这哥俩就这样子,见面相互损一损、骂一骂,打几下,感情更深。
我长舒了一口气。但又不无担心地对所长说:处长这么大的官了,杨副所长这么干不好吧?
黄所长笑笑:傻小子,有些感情不是拿权势来衡量的,有一天你当了厅长我照样收拾你!
江湖如此,官场如此。但这得有一个前提,就是人心不能变,有些人随着地位飙升,心也变了,朋友不再是朋友,兄弟不再是兄弟,屁股决定脑袋,脑袋决定亲疏。我想起汉高祖刘邦,没打天下时一帮兄弟们吃肉喝酒,打打闹闹,亲密无间,后来当了皇帝,让儒生制订了一套规矩后,马上也就摆起了九五之尊的架势,远远离开了兄弟们。
黄毛、刘文钰则不同,他们只是个小混混,说是混得风起云生的,其实没到那种一呼百应、叱咤江湖的地步。他们依旧处于打拼阶段,依旧需要一帮兄弟们去支撑、帮助。文娜说:“我们算是几个最铁的朋友,老乡加朋友,信得过,那怕相互之间有多少恩恩怨怨,还是比外人铁。”
而小枫和大黑也就好了一年多,终旧纸里包不住火,被大黑的老婆知道了。那女人带着娘家兄弟半夜里冲到宾馆里,把两人从被窝里提出来,当场把大黑打个半死,又把光着身子的小枫拉到楼道里又踢又打又骂。大黑再厉害、混得再好,还是拿自己的女人没办法,总不能找一帮混混把他们全杀了吧。挨了一顿收拾后老老实实的,再也不敢和小枫联系了。因为原来打工的酒店和大黑的服装店在一条街上,小枫和大黑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城市大了活好找,东街的事情西街不知道,小枫又跑到另外一个片区当了酒吧女。那时的酒吧女和小姐没两样,虽然不是明着卖,但只要客人瞅上了,自己也愿意,就谈价格做皮肉生意。对此,文娜她们三个人都劝过,但小枫说,这世界就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世界,有钱就是爷,没钱就是孙子,你看那些当官的、当老板的,那个口袋里装着不是肮脏的钱。有钱我们可以过好日子,没钱我们就得受欺负,就得喝西北风。黄毛作为几个人的老大哥,被小枫噎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去问你以前干过什么,只看到你眼前风光不风光!”“等有钱了,我们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我们还是原来的我们!”小枫的话说得很尖锐,但很现实,作为打拼的几个人,没有更多理由来说服她,只好叹着气不吭声了。
文娜不喜欢那种灯红酒绿的生活,她不喜欢受人支使,热衷于自己当老板,那怕摆地摊也觉得比当服务员强,后来几个人凑了点钱给她开了个小店,出售些刺绣之尖的。但生意很不景气,常常入不敷出。两年后吴挺章介绍文娜去一家化妆品公司做推销员,说做推销员既有底线工资还有提成,相当于做老板,还可以给自己以后发展积累经验。文娜也感觉不错,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