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带走!”我一声令下,连桌子上趴着的那两个、老板总共八个人全带到所里了。
回所后我给值班领导杨所长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杨所说醉汉和吸毒的现在没法审问,安排他们醒酒过毒瘾吧!先从老板头上打开突破口。
我一听就去先审讯老板了。老板是个精明人,一看纸里包不住火了,就一五一十交待了。
“肯定是小芝他老子举报的!”老板开口就说。喝酒的几个都是他这里的常客,他知道他们的底细,也有固定职业。但吸毒的两个头一回来,一个叫常成龙,一个叫黄得芝,和喝酒的当中一个是朋友,但平时没带他们来过。今晚好像和家里吵架了,半夜打电话跑过来的,都是个瘾君子,来了打了几圈麻将毒瘾犯了就在厕所抽上了。我问老板怎么知道是黄得芝老子举报的。老板说老头直接追到屋里了,扯着黄得芝麻让他回家。这小子偏不回去,说是要和朋友喝酒,老头骂和姓常的一块不是吸就是骗的,还说要举报他们。
我苦笑,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小时犯错了能抽几下骂几句,还能管得住。这长大了管不了,只有大义灭亲了!
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喝醉的醒了,吸毒的瘾也过了。接班的同志们来后我们移交完就回家睡觉了。
睡到中午二点时,我起来吃了点饭,准备陪着老婆孩子去逛街,却发现手机不见了,仔细一想可能丢在审讯室了,就又跑到所里。
今天值班负责的是杨副所长,他们已经全部审讯完了。见我进来笑一笑:“怎么?没回家啊?怕我们抢了你的功啊?”
我笑笑:“抢啥功?这样的案子谁没破过,要记功可能人人都得立功!我的手机不见了,这才是大事!”
杨所哈哈大笑,从他的皮包里翻出我的手机来:“丢三落四的,幸亏我帮你收起来了,要不损失大了!怎么感谢我啊?”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还正想换手机呢?谁让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抢过手机,开着玩笑,顺便问了一句:“咋样?没审出什么大案要案吧?”
“给人干不得好,给狗添不得草!”杨副所长笑着骂我一句,回到正题上:“很简单的一个案子,其他人都没啥事,你抓的这两个瘾君子都是败家子,送到戒毒所吧!但其中一个得特殊交待一下,是个艾滋病人!”
“艾滋病!”我的心里猛地惊了一下,失口叫道。
“怎么了?有啥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个艾滋病吗?”杨副所长好奇地看着我,我也感觉到自己反应大了一点。
“当然紧张,昨天晚上我给他戴的手铐,不会传染给我吧!还有,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不会全感染了艾滋病吧!”我故作紧张地说,其实我的心里真正紧张着。“艾滋病”这三个字以前听到也就那么回事,但现在已经在我心里扎了根。
“哈哈,没那么夸张的,一块吃饭能感染艾滋病的话,那现在全世界到处都是艾滋病人了!”杨副所长被我的幼稚逗乐了。
“那就好!我对这病还真是不了解,前几天刚刚听朋友说特别容易传染,心里有点恐惧啊!”我极力为自己掩饰着。
“你原来不是出过一次警,处理过艾滋病人自杀事件吗?”杨副所长没忘记我的过去。
“那次是死人,这次是活人!”我瞪了杨副所长一眼,我们很熟悉,虽然他是副所长,我可从没拿他当领导。
“怎么?感兴趣!那就和他谈谈!好好了解一下。”杨副所长笑笑,把审讯记录扔给我,掏出一枝烟来:“刚好我也休息会!”
“我也要抽烟!”那个昨天被我铐回来的家伙看着倒一表人才,年纪不大,估计也就二十三四岁,两眼无光,精神有些萎靡,看到杨副所长掏出来的烟不由打哈欠了。
“来吧!”我拿出一包黑兰州来,点了一根递给他,自己点上一根。这小子如获至宝一样,大口大口地吸着,我还没抽三分之一,他就抽完了,然后很陶醉地眯着眼睛拿鼻子吸着烟气,一副还没过瘾的样子。我又点了一根递给他,好让他抽足了陪我聊。
瘾君子的时间难掌握,我就不问他吸毒的事了,反正杨副所长已经问过了。我感兴趣的是他感染艾滋病的事,就直接开门见山:“来吧,说说你的艾滋病!”
“如果我说我原来是一个好人,你肯定不相信……”这小子清了清嗓子。
我微笑着示意他讲下去,这小子就是黄得芝,昨天是他老子报的案。他说他原来是一个好学生,毕业于一个名牌大学,性格比较开朗,也比较爱赶新潮,有一次看到别人纹身很漂亮,就到一家店里给自己背上纹了个九鸟朝凤。没想到这店里管理很混乱,那些工具只是简单消毒,有时几个人纹时如果工具不够还直接轮换着用。自己也没想到那么多,可谁知自纹身之后,在一次体检时查出自己感染了艾滋病!
“不会吧!你有没有不健康的性行为什么的?艾滋病最主要的传播途径是性行为啊!”纹身感染艾滋病,我是第一次听说。
“你不会怀疑我是同性恋吧!”黄得芝冷冷地看着我。
“告诉你,我还没这嗜好!”他微微有些激怒,但随即又黯淡了:“我家里管得很严,我爸爸从小就教我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我到现在还是个童男呢!”
“但没想到我追求了一下艺术,却让艺术害了我!”黄得芝的眼里涌出了泪光。
“我的青春就这么毁了,我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喃喃着。
“我爸还等着我结婚生子,他还急着抱孙子,可我这样子,我怎么去结婚,怎么去生孩子?谁和我结婚谁就倒霉一辈子!我不想害人,不想害人啊!”黄得芝的低着头,声音也越来越小。
看得出,这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我心里有一种特别的同情感。“所以你就选择了吸毒,在毒品的世界里寻找解脱!”我看透了他吸毒的缘由。
“是啊,我在痛苦的时候遇到了常哥,他告诉我,吸一口就可以忘掉所有一切的烦恼!于是,我自此也就迷恋上了这东西!”黄得芝很后悔,他说已经把父亲的所有积蓄都吸光了,一向慈善的父亲打了他好几回,天天追着他。他也想进戒毒所戒毒,但每次一有这念头马上又想到自己是个艾滋病人,反正活不了几年,反正最后也是千人骂万人唾的那种,戒毒只能戒毒品,谁能帮他戒掉艾滋病毒啊?
我感到一阵阵眩晕,一股冷风顺着脊梁慢慢吹入心底。我无语了,我呆呆地坐着,点起一根烟:“艾滋病真的就这么可怕吗?文娜啊文娜,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