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从残破的窗户里照进来,刘长军看上去面无血色,毫无生气,就像是一具尸首。而床两边分别站着两个穿白大褂的乡村医生。一名年纪老迈,留着山羊胡,面孔滑稽的像是阿凡堤。另一名是个年轻人,戴个口罩。
两名医生就像在施实战抢救,正忙着缝合伤口。
伤口从肩膀开到前胸,鲜红的肉芽向上翻起,就像开了道水渠,血涓涓不断地淌出来,弄得刘长军的身上和床上到处都是血淋漓的。
见到这惨状,张小素很是惊讶,连忙背过身,走出了治疗室。
艾西山则上前,向医生说明来意,并询问起刘长军的情况。年轻的医生告诉艾西山:病人样子虽惨,却没什么危险,除了失血过多,主要是肩骨骨折和轻微的脑震荡。由于刚打过麻药,病人已昏睡过去,要想和病人说话,起码要等到下午。
靠实了情况,艾西山出来,在过道里征求张小素的意见:“怎么办?是回去,还是留下来?”
“回去?”张小素漠然一笑,她千方百计地逃出来,又怎么能回去?当然这话不能说,她看了看碗上的表,已经接近11点,正是班车来的时间。就对艾西山说:“回去干嘛,肯定要等人醒来,问过了情况才行。”接着又说:“你先在这儿看着啊!”
她假意去上厕所,转过身顺着回廊就走。才走两步,却发现身后有人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回身一看,竟是那个赶马车的汉子,人长得五大三粗,一副憨相。张筱素立刻说:“我去上厕所!”
那汉子立马笑着说:“我陪你去!”
“啊!”张筱素大吃一惊。
那汉子这才知道有了语误,连忙解释:“那我在外面等你!”
张筱素朝那汉子一瞪眼,心里这个气呀,又没处发泄!好不容易穿廊找到厕所,她进去站了站,便探头望外瞧,见那汉子并没跟来,当下心中一喜。赶紧走人啊!随即拔脚就往院外溜,谁知刚刚穿过回廊,还没踏出院门口,那赶马车的汉子就从回廊一角笑眯眯地钻出来,挡在她的身前:“张小素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筱素心想:真是悔气呀,没办法,只好说:“我到街上转转!”
那赶车的汉子嘿嘿一笑,并没让路,犹豫一下,才说:“如果你想搭班车逃跑,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杨队长早猜到你会跑了,所以班车经过羊家庄,会有人上去看的,你跑不了的!”
张小素听了一怔,差点要哭出来。完了,没戏了,她心里那个恨哪,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谁想跑啦,我不过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见她这么说,那汉子只好把路让开。
张筱素背手踮着脚,一副少女好奇的模样,信步来到小镇的街面上,那汉子不疾不缓地跟着,走过一段,大概是嫌太阳底下太晒,就躲到树下的阴凉地,抹过一头汗,忽然来了句:“哎,张小素,告诉你啊,这两天没班车的!”
张小素一听,心里这个火呀,干嘛早不说!这不是纯心戏弄姑奶奶吗,一时瞪圆了杏眼道:“为啥啊?”
“呵呵,早上公社有人打过电话了。班车只开到一半就就回去了。再说县里这几天正在搞运动呢,运输公司的人忙的很,没人开车!”
这下张小素彻底无语了。她心里窝着好大一股火,这都什么事啊,竟让个老乡给耍的团团转!
临来前姑妈还告诉她,出门在外,要长点心眼,就是贫下中农也未必那么纯朴,会装穷装憨装傻装可怜,来到古仓,这还不到一天,她就深有体会。这儿的老乡不论长相性格,都比内地的更粗野更凶悍,也更加狡猾。
眼见逃走计划落空,她像无头苍蝇似地在小镇上转了两转,进了一两间百货店,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只好出来,重新返回了公社卫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