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楼的桂花酥,还有莲花乳酪。”
萧钧煜启唇,菱唇有些干涩,声音也干巴巴。
他母后是当朝皇后,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子;他出生就深得皇上宠爱,周岁被册立为太子,身份金尊玉贵,自小皇宫上下巴结着他。
他天资聪颖,龙章凤姿,十一岁就跟着大将军投身军营,与军士同吃同住,冲锋陷阵,三年间,平定战乱,讨伐蛮夷,屡立战功。
回朝那日,皇上带着文武百官在德胜门城楼相迎,一时风光无两。
十四岁,他入朝堂,待人谦和公允,办事得力稳妥,得文武百官称赞,朝堂内外,也都上赶逢迎他。
只要是他想要的,只需想一想便有人送至跟前,更别说,太多人妄图揣测他的意思,上赶着送上来。
他甚少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送礼,如何相送。
他从未亲自送人礼物,父皇的万寿节献礼除外。
萧钧煜第一次在朗朗乾坤之下送人礼物,亲自送除父皇之外之人礼物,此时内心极为不适,甚是窘迫。
他面颊微微有些发热,手心悄然收紧,喉结不由得滚动,下颚绷成一条直线,不敢直视沈筠曦,只将手托在半空中。
沈筠曦看了一眼身前悬在半空中糕点,纤翘的眉睫眨了眨,心中有些恍惚,秀美的蛾眉蹙起。
“太子殿下何意?”
沈筠曦睇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萧钧煜,歪头问了一声。
难道是说萧钧煜给她送糕点?沈筠曦冷笑一声,想也不敢想。
这可是萧钧煜,从小矜贵清冷的太子殿下,前世可没听说萧钧煜除了万寿节亲自给谁备过礼。
手悬在空中的每一瞬都被拉长。
每一瞬的时光长似一朝一岁,萧钧煜感觉自己正被当众处刑,手背青筋隐隐暴起,他慢慢拳住手心,唇角紧抿。
忽听空中传来沈筠曦娇软的声色,萧钧煜抬眸,看着沈筠曦水泠泠凝睇他的眸子。
“太子殿下何意?”沈筠曦又问了一遍。
萧钧煜抿唇,沈筠曦明知故问。
他将糕点睇到了她跟前,她不愿收,故作明知故问,就如同他下朝时遇到与他套近乎的臣子,臣子从袖里揣出一个红檀木锦盒,笑盈盈递过来。
他不想收,便会直视那位臣子,云淡风轻道一句:“大人何意?”
萧钧煜倏得收回糕点,宽博的广袖垂下,掩住他的手背。
他脸上隐隐火烧一般火辣辣,手心拳紧,手背青筋暴起,如坐针毡,如锋芒在背。
萧钧煜不敢看沈筠曦,怕看到她面上的冷嘲。
“孤无事,打扰沈姑娘了。”他低声道了一声,猝然转身。
他走得极快,不似平日里不疾不徐的步子,大步流星,一晃便没了身影。
“姑娘,在看什么?”
云巧和南晴回来,两人手上每人拎了几提糕点,唇上带笑,温声问沈筠曦。
沈筠曦淡淡收回目光,挑了挑眉梢,觉得莫名其妙:“没什么。”
“来,让我瞅瞅你们都买了什么?”她抬手拎了一提糕点,歪头凝睇,岔开了话题。
云巧和南晴也没察觉不对,围着沈筠曦,提着手里的糕点朝她献宝,兴高采烈道:
“除了姑娘爱吃的云片糕、桂花酥、莲花乳酪、绿豆饼,还有稻香楼新出了花样,玫瑰鲜花饼、莲蓉椰丝球。”
“都是刚出炉,还热着,姑娘要不要尝一口?”南晴说着就要解开牛皮纸。
沈筠曦按住了她的小手,弯着眸子,两颊梨涡隐隐闪现:“我们先回去,带去给父亲和兄长尝尝。”
远处,街巷的拐角。
萧钧煜立在巷角,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
他看见沈筠曦同女婢们巧笑倩兮,眉眼盈盈带笑,朝这边瞟都未瞟一眼,似是浑不在意刚才的事情。
萧钧煜心头沉沉,心房一刺一刺。
不该这样,他遥遥望着沈筠曦的倩影。
每一次,沈筠曦见了他,总是步步生莲,丰肌弱骨带起翩跹的裙角,顾盼流转,盈盈含笑,娇娇唤他:“殿下。”
她不该这样,不该这般冷漠。
萧钧煜抿唇,眉睫朝下压了压,又握紧了手,压制住心房不知为何强烈的刺痛和闷痛。
……
夜深,月色浓稠,一切静悄悄。
东宫寝殿,萧钧煜睡得并不安稳,他紧锁眉头,英挺的俊眉团在一起,唇角绷成一抹直直的线,面上微苦,似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白茫茫的视野逐渐清晰,东宫,寝殿。
沈筠曦澄澈潋滟的明眸睇了一眼萧钧煜,眼角有晶莹滑过,她抽了抽鼻子,拧身不去看萧钧煜。
萧钧煜见她瘦削的肩膀一颤一颤,心中微疼,他犹豫一瞬,抬步上前。
“你怎么了?”
他坐在床榻前,思忖一瞬,轻轻揽上了沈筠曦的秀肩,压低嗓音,清冽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沈筠曦扭身瞪他,乌溜溜的眼睛水光潋滟,带着明眼可见的控诉,鼓着软腮俏生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