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丽春院后,云亦带着小玲和疯丫头前往城门口,疯丫头执意要跟着云亦,理由十分正当:云亦欠她钱。
抵达城门口时,老吴,老周、混子等人在此等待已久。混子道:“张兄弟,你怎么才来,让我们好等。”他的舌头利索了许多,说的话能让人听出来是什么了,云亦笑道:“办了点事,耽搁了。”
老吴看见小玲,心中了然道:“快走吧,还有一天的路要走呢。”
云亦看见老周背上的尸体,一时犹豫,不知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好是坏,十娘的命足够苦了,逝者已逝,何必再累及活人伤心。老周看出云亦犹豫的原因,道:“十娘等了白老大三十年,总该有个交代,而且这事是瞒不住的,即便我们不去,最多明天,去莫忘坡的佣兵也会将这个噩耗告诉十娘。”
云亦闻言点了点头,一行八人出了沙城,前往莫忘坡。
五月初一,沙漠已然酷热难当,老吴和老周担心尸体腐坏不敢怠慢,顶着烈日,寸步不停。疯丫头以往最怕赶路,但也知道死者为大,今日不同往日,并未叫苦,便是半点修为没有的小玲,磨出一脚的水泡,同样咬牙坚持了下来。
酉时,天空弦月高挂,众人终于看见在风中飘扬的“莫忘”旗帜。云亦、老吴互看一眼,心中皆是为之一酸,停步不前。过了一会儿,云亦深吸一口气,带头迈步出发,老吴老周紧跟其后,一同走上高坡。
今天的莫忘坡同样热闹,十娘的声音在众佣兵的声音中鹤立鸡群:“各位,吃好喝好!”
云亦等人进入客栈,十娘一眼望到,老远就笑着迎了过来,道:“小哥来了。”十娘朝云亦走了过来,她身后有一个烂醉如泥的客人,望着十娘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举起酒囊痛饮一口,倒头不看。此人正是早早赶到的世无双。
云亦的脚像是生了根一般,寸步移不动。十娘见状走到跟前,疑惑的道:“小哥,有什么事吗?”
云亦咬牙,吐字道:“白老大,没了。”
十娘闻言瞬间失去了神色,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老吴将后背的白幕雄放下,寥寥数语道出了原因:“前些日子猎鬼虎,着了凌志老贼的道,白老大和老獐一起去了。”
十娘看见白幕雄的尸体,并没有像云亦预料的那样痛哭流涕,她呆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后,平和的坐在白幕雄跟前,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俯首轻声道:“这回,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吧。”
她本是安分的人,心中有所爱却从不奢求,是以此刻魂断梦散,心中悲恸欲绝,却是一滴泪也没有流出。仿佛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
店内侍女小玉最先注意到异样,走出来看见白幕雄的尸首,惊喝一声,蹲下轻抚十娘后背,说不出安抚的话。
客栈原本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佣兵们大快朵颐,可在第一个人注意到白慕雄的尸首之后,安静便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最后已是鸦雀无声。无人号召,一个接着一个走出客栈,为白老大默哀。
十娘看见心上人的尸首,不哭不闹,抱住白幕雄一会儿后,甚至放下尸首,站起来想招呼众人继续入座:“各位怎么出来了。”一佣兵开口道:“生死有命,十娘不要太过伤心。”这些大老粗哪里会安慰人,开口还不如闭口,纷纷道:“十娘节哀。”
十娘道:“不碍事。”转而又对云亦等人道:“各位大老远赶来,想必累了,快进去坐,稍后自有好酒好肉。”对小玉道:“小玉快招待大家进去。”小玉忍住泪水道:“大家进去吧。”
在场的人见状无不愧疚,她滴泪未落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动容,云亦等人没有跟着她的指引,站在原地心疼的看着她。十娘见众人寸步不移,终于忍耐不住,红了眼眶。
整个客栈再次安静下来,她的声音虽弱,却清晰可闻:“十娘失态,还请各位不要怪罪,自行方便。”众人更不知该如何自处,云亦不忍道:“十娘,是我擅自做主,没有让白老大入土为安,而是将他带到这里,如果我做错了还请十娘宽恕。”
十娘轻轻抹掉眼角泪珠,对云亦温婉一笑道:“小哥一番好意,我怎会不知。”
“多谢十娘宽宥。”云亦拱手道:“既如此,还是尽早让白老大入土为安吧。”他怕十娘一时想不开为情所累,提议将白幕雄尽早掩埋。十娘却道:“小哥莫见怪,我想再多陪他一会儿。”云亦俯首低声道:“不敢。”随即朗声道:“既如此,我们先进客栈,留十娘和白老大单独呆一会儿吧!”
这话看似是对老吴等人说的,但声音洪亮,显然也是提醒其他沙城佣兵。“对!就该这样。”二毛大声道。
云亦带头跟着小玉进入客栈,老吴背着老獐的尸首,混子,大毛等人紧跟其后。沙城佣兵不傻,闻言识相的跟上,只不过在心中好奇:凌天猎鬼虎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带头的云亦又是何许人也,连混子这号人物都听其号令。
这些问题只要他们回到沙城,或者有一个沙城佣兵来到莫忘坡就全能明白。
众人离开,留下十娘和白慕雄阴阳两隔,云亦仍是担心十娘会想不开,于是让小玲前去照看。
大院内,十娘轻抚怀中白慕雄已无丝毫血色的面庞,小玲相距一丈静静照看。除她之外还有一人,却是似醉非醉的世无双,他仙界修为完全收住气息,他缩在墙角,云亦一时竟未注意到。此刻不住喝酒,不住摇头。
好一会儿,十娘方才注意到一直照看她的小玲,看她面色苍白,额头虚汗,知她必是赶了好久的路不得休息,累成这样的,忙招呼她过来。十娘心善,关切小玲让她心中的悲伤一时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