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寒风乍起。
韩狗儿从东市上游荡归来,临进窝棚之前忽然发现里面有个人影。
他心中一动,一步跨入窝棚之内,惊喜叫道:“小乙?”
窝棚之中那个人影慢慢回过头来,正是失踪多日的杜小乙!
只见小乙身形瘦了许多,赤着一双脚,手足之上皆是荆棘划伤的新旧血痕,脸色比之前更黑了,唇上冒出几根短短的髭须,头发凌乱无比,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正不知受了多少苦楚。
只有一双眼睛,却仍然炯炯有神,闪着不屈的光芒。
韩狗儿大喜,一把抓住小乙的双肩,感觉他虽然瘦了,但是身子仍然硬朗健挺,不由得放下心道:“小乙你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那天去寻寻那杜稚季,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给我传个信息,我还以为你死了!”
看到韩狗儿,小乙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小乙又让大兄担心了。”
韩狗儿大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小子命大,是怎么也死不了的!你这一去便是月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乙略一踌躇,开口道:“杜稚季大侠死了。”
韩狗儿脸色肃然:“这个我知道,前几天我拿到一条‘线头’,说那京兆府的公人与金吾卫的兵士一道,将杜稚季堵在了山里,杜稚季负隅顽抗,被当场格毙。我还担心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导致受到牵连,后来打听了一下,知道杜稚季是一人伏诛,身边并无别人,才稍稍放心了些。”
他说的是打听了一下,但是这种官家隐秘岂是那么容易打听得到?想来韩狗儿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打听到这条消息,对小乙的关心之情实在是让人感动。
小乙脸色黯然道:“其实这些时日我确实与杜大侠在一起,他他对我很好,最后是为了救我逃走,才一人拖住官军的。我我实在对不起他。”
韩狗儿一愣,低声道:“竟是如此?那我还真得赞他一句大侠!你饿不饿?累不累?家里还有些谷米,我这就烧饭。吃饱睡足之后,你再将这许多时日发生的事情,细细说我与我听罢。”
小乙脸上突然现出为难的神色,道:“大兄,我不饿,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弄了些吃食,已经吃过了。现在我有件要紧事需要去做,这会只是来跟大兄报个平安,马上便要走了。”
韩狗儿眉头一皱:“什么要紧事,需要这么着急?”
小乙踌躇一瞬,还是没有将要做的事情说出,只是笑道:“大兄不用担心,等我回来,自会说与你听。”说罢,回身举步就往窝棚外走去。
韩狗儿顿时觉得不对劲,喝到:“小乙,你等等!你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你不说清楚,我绝不让你走!”说罢出手如电,抓向小乙肩头。
小乙听得脑后风声,下意识地沉肩坠肘,肩膀如同游鱼一般从韩狗儿的掌心滑开,然后手肘如重锤一般向后一顶,角度刁钻,直击韩狗儿要害。韩狗儿大惊之下连连后退三步,才将这凌厉反击躲了开去。
“小小乙你你真的是小乙吗?”韩狗儿的脸上现出震惊之色,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小乙上下打量个不停。
只是离开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小乙的身手变得这般厉害?!
小乙这才惊觉,自己与杜稚季在山中每日放手相搏,不觉已经养成了习惯,遇到袭击之时手上自然反击,所学招数想都不用想便使了出来,不由得歉然道:“大兄,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确实有事要办,你就别多问了。”
韩狗儿盯着小乙,忽然长叹一声,道:“小乙,我不知道这段时日你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武艺大进,又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但是你为人至诚,心思瞒不得人的。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想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怕连累于我吧。”
小乙被韩狗儿说中心事,一时默不作声。
韩狗儿伸手使劲摸了摸小乙的一头乱发,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果然什么心事都瞒不住。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二人在中南山上的那个岩洞里,初结金兰之时,你说过什么话来?”
小乙一愣,不由得脱口而出:“愿与大兄同甘苦、共患难!”
韩狗儿重重地拍拍他的头,笑道:“是啊!想想那时咱们九死一生,流落深山,现在却能吃饱穿暖,也算是同甘共苦了!现在你有了为难之事,怎么还要瞒着我?若不能与你共患难,我还算你的大兄么?”
小乙心中一暖,连日来受的委屈和苦楚全部涌上心头,但是他硬生生地忍住没有掉下眼泪,只是红着眼睛叫了一声:“大兄”
韩狗儿看着他的表情,问道:“是不是杜稚季大侠跟你说了什么事,于你有什么托付?”他虽然为人粗鲁,但是在这些事情上,心思却甚是缜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