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熙一介小官,天子若要他做什么,连面都不用见,只需一道诏令,让他去东他便不敢往西,让他去死他便没办法活着。
天子究竟需要他做什么事,还要特意将他召进宫中,让光禄大夫刘子骏来做说客?
不用想也知道,天子不是想让他做什么事,而是想让若虚先生做什么事!
杨熙打定主意,若是刘子骏以他为质,逼迫先生做什么有违公义之事,他便宁可挂印辞官,以身赴死,也坚决不能让他得逞!
只听刘子骏慢慢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想拜托延嗣请动先生,去帮天子取一样物事。”
杨熙心中一凛,脱口而出道:“禹鼎?”
刘子骏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延嗣想到哪里去了?禹鼎的下落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而且此时天子已居圣位,还要找禹鼎做什么?”
杨熙也呆了一呆。他以为刘子骏专门找上他,是探知到禹鼎的下落,想要让先生去将禹鼎寻来。这么看来,自己竟然是完全猜错了!
可是,还有什么事情是只有先生能够做到的,要让天子费这么多力气,不惜拿官位前程来拉拢他,进而求先生出手?
刘子骏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向前走了几步,低声对杨熙道:“禹鼎虽是神物,天下人皆欲得之,但是在天子看来,那也不过是一件奇巧器物而已。天子看重的,是更加实际的东西。”
杨熙不由得疑惑道:“是什么更加实际的东西?”
刘子骏的声音更低,道:“在长信宫中,有一件要紧物事,天子欲得之而不能,需要先生展现神通,将那东西为天子取出来!”
杨熙一愣,突然惊道:“要让先生去太皇太后宫中偷东西?这怎么成?”
刘子骏冷笑一声,道:“怎么能叫偷呢?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太皇太后自天子登基便将玉玺拿去长信宫中,绝口不提归还之事。天子碍于孝道,才没有强硬讨回。但那东西又怎能久在太皇太后手中?普天之下,可能只有先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将那物从东宫拿来献予陛下了!”
杨熙心中剧震,这才知道刘子骏所说之事,竟然事关传国玉玺!
若是玉玺不在天子手中这事传了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天下动荡,这也是为什么刘子骏私下找到杨熙,让他拜托先生偷偷去办这件事了。
而他知道了这事,便以算是会中之人,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刘子骏见他紧张无比,不由得笑道:“这事说起来其实也挺简单。以先生的本事,潜入东宫拿这样一件物事,又有什么难处?西宫之中的守卫都是羽林军,现在董恭担任卫尉,让他稍微配合一下,先生此去宫中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延嗣开口,我想先生也会答应的。”
杨熙下意识地说道:“若是我不开口呢?”
刘子骏嗤地一笑,道:“你当了尚书郎,也算是内朝官了。如果我随便寻个由头,给你安上点罪名,将你关押起来,以你为质威胁先生,先生会不会答应去拿那玉玺来救你?”
“不会!先生乃是正人君子,怎么会行那鸡鸣狗盗之事?”杨熙脱口喊了出来,但是心中却是一冷,下意识地觉得,先生一定会来救自己的,便是要涉险去偷玉玺,先生也不会犹豫。
没来由地,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张逸云时,逸云不经意的一句玩笑话:“你莫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先生的亲生儿子,但是先生却处于什么原因一直隐瞒此事?
杨熙赶紧将这胡思乱想赶出脑海,但这也让他意识到,先生与自己情同父子,若要以他来威胁先生,还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自己便更应该维护先生的清誉,不能让先生因为自己而去做违心之事!
他想到这里,突然微笑道:“刘大夫好算计!延嗣虽然愚钝,但也读过几本圣贤之书,知道师之恩不可辜负的道理!若天子要以我为质,那我宁可死了,也不愿让先生行那苟且之事,让他的名声蒙尘!”
刘子骏微微点头,目光中露出些许赞许之意,道:“我果然没看错你。若是我想要将你当人质,又何必建议天子拔擢你为官?这不是什么苟且之事,这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稳固,所必须要做的事!难道你不认为,传国玉玺应该由天子持有吗?”
杨熙毫不示弱,道:“苟且之事便是苟且之事,不会因大义的名分而改变!延嗣也觉得传国玉玺应该由天子持有,但是绝不应该去偷,去骗,去用这种方式从太皇太后那里夺来,而应该堂堂正正地去讨要!”
刘子骏心中暗骂杨熙不识抬举,若是玉玺能够从太皇太后手中要来,何用费这么多功夫,想着去偷?但他脸上神色一毫不变,笑道:“若延嗣执意不允,其实还有另一个法子。”
杨熙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忙问道:“什么法子?”
刘子骏笑道:“先生远在淮阴,等他回来也须一些时日,眼前倒是还有一法,也可将那玉玺拿出,物归原主,不过也需要延嗣的帮忙。”
“我?怎么又是我?”杨熙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