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熙身为五官曹掾,值司正是要剿灭这些盗匪之辈,但是听了吕节的说明,他也觉得头大无比。
没有什么盗匪天生便是盗匪,也没有什么刁民天生便是刁民。这种因人祸而成的“刁民聚落”,又怎能像剿匪一般处置?所能寄希望的,无非是天子圣明,为这些流民想出安顿之法吧。
但是天子临朝未久,要做的事多如牛毛,这废陵流民的事,恐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解决了。
越靠近那昌陵县城,那废陵土封也便越发显得黑沉高耸。杨熙突然只觉耳中一阵嗡鸣,只觉风声之中似有啸叫之声从地下响起,仔细听去,那声音的源头竟在那废陵深处。
“这是什么声音?”杨熙期初觉得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但越是走近,这声音便越是明显,初时还时断时续,到了后面,便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那地下呼呼喘息。
吕节在京兆府做公多年,知晓不少奇闻异事,他的媳妇又是本县中人,此时不由得笑道:“这啸声起了有好几年了,也有方士来这边看过,说是那废陵孔窍众多,每当有风刮过,便呼啸作声。但是当地人都说,这是修陵时死在里面的民夫,化成了厉鬼,被压在陵下不得脱身,每日里哀哀哭泣呢!”
杨熙一听,还真有些像许多人一起哭喊的声音,心中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啐了一口道:“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鬼神之事都是无稽之谈,我看还是那风声呼啸更为可信。”
吕节道:“谁知道呢?百姓本就愚昧,也许更愿意相信鬼神之说。以前也有县君组织乡勇去陵内查看,但是十几人下去,就上来三人,还都被吓破了胆子,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这陵中必有古怪。杨熙虽然并没有打算去探寻那陵墓中的秘密,但心中也是暗暗留上了神。
马车正在前行之时,杨熙时不时地看向那废陵方向,只觉陵墓如同一头巨兽,趴在地上打着呼噜,不知何时便会一跃而起,遮蔽天日。突然间,他只见远处天际有什么东西闪过,定睛一看,在那荒坡黄土之间,不知何时竟出现了高高矮矮几个人影!
走在最前的是一个纤细的身影,似乎是个女孩,身上穿了一袭绿袍,后面跟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一个身材矮小的孩童,一个穿玄,一个穿白,在晴朗的天幕之下尤为醒目。
这几个人,竟在朝着那废陵走去,而且速度极快,杨熙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便见这些人凭空挪移一般,从一处高坡去到一处平地,望之如同鬼魅。
他的先生杨若虚是一位武道高手,杨熙自然知道,这些人不是鬼物,却应该是那身怀绝技的异人。
这些人是要去废陵吗?他们去废陵做什么?
杨熙赶紧招呼吕节去看,但吕节抬头之时,那天幕底下,哪里还有人影?杨熙信誓旦旦说看到有人向着废陵去了,吕节却怎么也不肯相信:这宽阔荒野之上也没处躲藏,怎么可能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这个上司莫非是见鬼了把!
一时间吕节不由得寒毛直竖,赶车的手也不觉加快了频率,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远远看到了那横亘在废陵西方十里外的昌陵县城。
这昌陵县不比别县,只有十几年的置县历史,县城中聚居的大户也都是迁徙而来,一切只为修建昌陵。随着昌陵的废弃,这县城的发展也同样戛然而止,连城墙也只造了三分之二,城北靠近废陵的部分只是简单地堆了夯土。
从外面看来,整个县城都笼罩着一种悲凉灰败的气氛。
一行车马来到县城旁边,那古怪鬼哭之声也突然消失,便像这声音出现之时一般毫无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