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幺哪里知道,这个既敢打人又敢扯破衣裳的小子,他就是当地最大的地主曹福的儿子,名叫曹昌。他爹是大恶霸,他是小恶霸。你看他那么凶横,是从小养成的骄纵。也确实,这是他家请的教书先生,也是经他家同意才敢来的学生在这儿读书。说到读书,这小子根本就听不进去,他整天的东游西逛,从来没有好好念过书。不知怎么的,他今天就发现杨幺了,故意上去卡脖子,一心想拿穷小子开心的。两人三说两说,就都翻脸了。杨幺又一想:我娘常教育我,说让人的人青春常在,欺人的人惹祸招灾。我娘平时就劝导我,遇事要冷静思考,不要与人打架斗殴,现在我跟他动手吧,我娘准会生气。不过,这家伙也太欺负人啦。如果我还手吧,我娘又会生气。这衣服被撕坏了也就算了。于是,杨幺一忍气,想还手的架式又缩回去了。他说:“大哥,这读书我不听了,从今后再不来了。”杨幺拿上扁担,他扭头转身就走。但没想到,曹昌这小子不答应,他紧赶两步追上去,一把抓住了杨幺。杨幺一看,这人怎么这样得寸进尺?他用力想挣脱,三挣两挣,这一下两人真的闹翻了。曹昌这小子太胖,又手脚无力,被杨幺顺手一推,两脚没站住,摔了一个狗啃屎。杨幺想,这小子该挨揍,要揍就狠狠地揍他一顿。于是,一个箭步,跃了上去,用脚按住曹昌,挥拳便打。一边打一边骂:“我叫你狠,我叫你狠!”接着,“嘭嘭!”一把抓住曹昌的头发,拉着他的脑袋撞地上了。眨眼之间,曹昌那圆溜溜的大脑袋上,生出了几个“小脑袋”。杨幺打完了就走,但这曹昌可不干了,他连哭带喊,把那教书上课的也弄得没法进行下去了。那些学生都跑出来了,教书先生也随后出来了。“哎哟,这是谁打了曹少爷,这还了得!”先生急忙上前扶着曹昌在地上坐了起来,看他鼻子破了还流鼻血呢,那脑袋也多出了几个铁红色的肿块。先生便吩咐几个学生把曹昌送回家去。</p>
曹昌他爹曹福,今年四十六岁。曹福不但阴毒,还贪便宜,而且是个好色之徒。他大老婆,小老婆,三姨太,四姨太,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有个八、九房。可是,就只生了曹昌这么个小子。从曹昌出生起呀,曹福就把他看成了掌上明珠。曹昌平时有个头疼脑热,风吹草动,他爹都要急得团团转。打小起,曹昌也没受过这回“气”呀。今儿个曹福看看儿子,他是大吃一惊。赶紧把曹昌抱到怀里,“哎呀,我儿怎么啦?你这是自己不小心摔的,还是被人打的?”“爹呀,我不活了呀,是一个穷小子把我打的!呜呜!”“别哭,别哭。那穷小子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谁。”</p>
曹昌那小子哭着,把经过简略说了一遍。这时候,曹福的大老婆、二老婆以及姨太太们都来了,围着少爷问长问短,有的还踢腿带跺脚:“这是谁干的,胆子不小啊!”“我们一定要把他抓住,罚他家的租子!”“干脆把他捻碎,揍他一顿罢了!”这一下,似乎捅了一个马蜂窝了。曹福立刻给家丁下令:“去,立马去给我查清楚,他既然上北门打柴来了,肯定离那儿不远。”那还找不着嘛,第二天就得到禀报了,说在南山和北山前面的那一大片荒洲上,有一户才搬来两三年的穷鬼家,只有娘儿俩度日。家里那小子也就十二三岁,常年帮着她母亲打柴干重活。那小子模样,跟少爷说的差不多。于是,曹福亲自去查看,曹昌也跟着,后面还跟了一大帮家丁打手。很快,就把杨幺他家找着了。</p>
杨幺闯了祸,没敢把这事告诉他娘。当天,他打了柴火回到家里,吃完饭就读书去了。原来,杨幺听到第一回书后,就多了一个心眼,上山砍柴卖了点钱,去买了两本书。每天,他干完农活,一歇息下来,就埋头认字练字。他是刻苦用功,如饥似渴呀!夜晚灯下,母亲在那儿忙针线活,他就忙认字念书。现在,杨幺正看着书呢,突然听见屋外有动静,有人嚷嚷咧咧的。杨幺那心就直跳:“莫不是昨天在庙里的事发了?”杨幺正想到屋外去看个究竟,不想“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闯进来一大群人。曹昌那小子一指杨幺叫开了:“爹,是他打的我!”这时,打手们也全围上来了,把陈氏吓得脸色都变了,她生怕杨幺有个好歹。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各位,你们找谁?”“找谁?就找这个兔崽子。”曹福上前捻着杨幺的上衣一把拽过来:“是你小子打人?”杨幺开始也有些怕,后来也就不怕了。因为,祸到眼前了,怕也没有用。杨幺血气冲脸,满脸通红。曹福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杨幺。”“那女人是谁?”“那是我娘。”“我问你,我儿子是你打的吗?好你个兔崽子!”曹福抡起手来就是一巴掌。陈氏一见,发急了,他不顾一切上前,一把拽过杨幺,把他护在身后:“老爷,我儿子犯啥错了?要打,你打我吧。他真要犯了错,由我当娘的来教育他。”陈氏又看了一眼杨幺,急切地问道:“儿呀,你犯什么错了?”杨幺伸手一指曹昌:“娘,是他欺负人!是这么一回事。”杨幺把昨天在庙里的经过前后说了一遍。但是,当时是什么世道呀,穷人说的再有理,也是没有理。曹福才不听杨幺讲的那一套呢,他喝令打手一齐动手,把杨幺按倒在地。打手们拳打脚踢,一阵乱揍。你说,杨幺还真结实,要换个别人,早打没气了。陈氏疯也似的冲上去,她用自已的身子护在孩子的身上,连哭带喊:“老爷,你饶了他吧?”</p>
一阵痛打以后,曹福这才消了气。“唉,今天就这样吧!”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先是往左右看看,扫视了一下全屋子,拉长嗓门问:“我说,你们家男人呢?”“我家老头早就不在了。”“家里几口人呀?”“就只有咱娘儿俩。”“啊?只娘儿俩。我说,你们知道吗,这地盘归谁管吗?”“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哈哈哈,你们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呀?”曹福伸手摸了摸下巴,不紧不慢地说:“我告诉你吧,我姓曹,叫曹福。在这洞庭湖水旱八百里,往上说这空中飞的鸟,往下说这水中游的鱼,都是我们老曹家的。你上这儿安家落户,不经过我的允许,能行吗?你还打了多少日子的柴火,捕了多少日子的鱼,加一加,算一算,你得交多少租子?啊?你们用两条命也还不清,怎么办呀?”陈氏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那曹福又说了:“唉,我这人乐善好施呀。这样吧,过去的就一笔勾销吧,你们娘儿俩就搬到我老曹家的庄院,干点什么活去吧。你是个女人,就去浆洗衣服、烧茶做饭。你儿子,谁叫他打我儿子呢,就去干点粗活赎罪吧。说不定那天你们干得好,我再施放你们出来。”说完这些,曹福吆喝一声:“快,带走!”一转身走了。你说,有这么霸道不讲理的吗?这实际上就是绑架。</p>
从这一天开始,杨幺母子被绑架到了地主庄院。陈氏当女仆,杨幺做“半拉子。”这“半拉子”是什么呢,就是还未成年,却要干成年人干的重活。这母子俩是做牛做马,饥寒交迫。陈氏想:为了把儿子拉扯大,她什么苦都能吃。杨幺呢,他为了不让母亲多操心伤神,也凡事忍着。也是苦难磨练了杨幺,他比过去更加懂事。陈氏说:“不管怎么样,再苦再累,我们也要活下去。我们倒要看看,将来那些恶人会有什么下场!”杨幺说:“娘,等我长大了,我会好好治一治那些恶人的。你就等着这一天吧!”母子俩就这样,相互安慰,相依为命。再说这杨幺,是个有心计的孩子,也是个有抱负的孩子。他干完了苦活,就开始读书。点不起油灯,就常借月光读书。其毅力,可与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立雪程门媲美。</p>
再苦再难的日子,只要熬着,也总会过去的。年复一年,杨幺也就长到了十六岁。这时候,杨幺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小伙子,骨架匀衡,结实有力,青春英俊。他聪慧豁达,心眼开翘,遇事肯动脑子,主意也多。加之他常年累月坚持看书学习,进步的确不少。</p>
又是一个夏天的夜晚,皓月当空。曹福正在院子里散步乘凉,忽然听得书声琅琅。他以为自已的儿子正在刻苦攻读呢。侧耳听听,读的是《论语》:“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等等,等等。曹福想:“哎呀,这孩子,不在书房呆着,偏要跑到这月光下来用功,这也难得。最近听先生说他学业大有长进。儿子这般用功,等到朝庭大考之年,或许能跟他三叔一样,中个举人什么的,将来也弄个一官半职干干。曹福想入非非,心里美滋滋的。他来到读书人身旁,也不看个仔细,拿起蒲扇就给读书人扇起风来。杨幺读书特别专注,也就没注意身后来了曹福。</p>
再说曹福,给杨幺摇了好一会儿扇子,这才来看这读书人。定晴一看:“呵!”吃惊非小,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兔崽子,谁教你读书的!哼!老爷我还给你摇扇哩。你沾污了圣人的书,老爷我要罚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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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幺发愤读书也要遭罚,到底怎么个罚法,请听下回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