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长大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言无不尽的小娃娃了……
见杀星为儿子长了柔肠,生了“慈心”,凤翎心和软,口气也和缓了许多:“耀之,你在这多事之秋执意要去北疆,到底是……”
一言未尽,却见孙季玉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启奏陛下,君那里……出了状况。”
……
鸿昭与凤翎步入厢房,却见内里一片狼藉,似乎刚发生过一场打斗。谢琦被捆住手脚,塞住嘴巴,像条死狗一般躺在地动弹不得。
凤骅还穿着“凤欢”的海棠春衫,形容狼狈,神色惨淡,和服侍他换装的霜娥一起跪在一旁待命。
荀朗迎来,拜过天子之后,又恭敬地向东皇行了礼。鸿昭强压着脾气,冷着脸还了礼。
眼前所见,似乎正如方才季玉汇报的那样——凤骅在此换装,不知何故,谢琦竟越过守卫闯了进来,正撞脱得清洁溜溜的皇子。妖女陡然变成了男子,这个刺激想必是十分强烈。谢琦竟然此发了狂,扑来,与凤骅厮打。霜娥分解不开,只得出去求援,两个少年一场较量,终是谢琦败下阵来,被凤骅制住。谢琦狗急跳墙,开始高声喊叫,想惊动外头,将事情闹大。凤骅情急,掐住了他的脖子,几乎将他掐死。所幸千钧一发之时,荀相被霜娥寻了来。他命外头已经躁动的守卫严守岗位,不可造次,然后亲自与凤骅一起将谢琦捆绑住,并遣人去通知观星阁内的天子、东皇前来。
若不是荀相阻止得及时,凤骅一定已经杀了人闯了祸……
鸿昭看见这情形,便明白了内里的道道。
咬春宴已经开始,帝国的君、帅、相不能全都留在这里。他当即决定,由自己留下善后,天子则与荀朗一起去前头主持典礼。
不知是出于担忧,还是关心,凤翎走时,竟愁眉不展地看着他,问他:“是否妥当?”
鸿昭笑了:“陛下以为,还有谁臣更适合处理此事?”
看见她脸的难色,鸿昭笑得越发温柔:“陛下放心,臣是关于此道的。”
天子带着干净风雅的荀相去了,阁只留下一对父子,和父子脚下的麻烦。
凤骅怯生生喊了一声:“阿爷”。
他的神情、眉眼竟然和他的母亲一般无二,鸿昭见了,暗自叹息一声,指着谢琦道:“那颈的血痕……”
“是我,我…怕他喊叫。”
“英勇果敢,做得不错。可是为何没有掐死?”
“哎?”凤骅一惊,面色越发难看,声音越发细弱,“我……我手脚慢。”
鸿昭微微点头,拉起儿子的手,看了看道:“我知你的拳脚和射术都是好的。可手指到底是细瘦了。”
凤骅挤出笑道:“娘娘说,我的指头长得像她。也是一双漏手,不能积财,却会惹祸。”
少年的这一句,实在戳了“奸贼”的软处。
鸿昭纵有满腹怨愤,无边威怒,此刻也被消解了大半。他捏紧了少年冰凉的小手道:“不怕。我年少时也不大能立即掐死祸害。只消多练习枪棍,天长日久,手也粗了。”
少年笑得十分尴尬,东皇却并不松手,反而握紧道:“小子。你也并不想在这身女人皮里躲一辈子吧?阴谋算计虽然有趣,决胜千里到底更加畅快。”
凤骅闻言,抬头望向东皇的眼睛。这双眼,仿佛漠北寒星,边关冷月,明亮苍凉,却又生气不减,似乎能够,也早已洞穿了一切蝇营狗苟。少年背后起了汗,心出了火。
“好啊。阿爷教我。”
听他满脸仰慕地说了这一句,鸿昭松了手。走向束手待毙的小谢将军,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佩剑面君,是他这个权奸独享的特权。既然整个朝廷,只有他鸿昭长了难看的爪牙,那么遇见这种恶心事,除了张牙舞爪,他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他一脚踩住谢琦,使其无法挣扎,然后,沉声对凤骅道:“你,现在穿好女人皮,去前头陪着你母亲。”
“今日咬春宴,待诏者无需列席,所以娘娘她才要我在此间与您……”凤骅住了口,因为他看见鸿昭正冷冷看着自己。
“你,去陪着你母亲。”
凤骅这才听懂,鸿昭是要保全他的干净名声,将他与谢琦之死彻底划清。可是凤骅还有难言之隐,让他依然犹豫着不好离去。
像是猜到了凤骅的心事,鸿昭将剑锋移向了谢琦的头脸,却没有刺下去,而是挑出了他口里的布团。
谢琦狼狈地咳了几声,慌忙张开满是血沫的嘴,喊道:“东皇,我冤,是他,是他……”
小谢将军没能把话说完,利刃已刺入了他的喉口。
“封喉之剑,先闭口,后夺命,要用长剑才不会污手,短刃则要提防颈侧的血浆喷溅。记住了吗?”看见少年面如死灰,缓缓点头,鸿昭微微勾起嘴角,“你去吧。”
殷红的血渐渐蔓延,却没有沾到凤骅的春衫,麻烦消失了,带着所有隐秘,了结在恶龙手里。
凤骅最后看了看权奸冷冽的眼眸,然后,对着他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咬牙恨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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