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吓了一跳,凭着本能缩回的手被姐姐死死攥住了。凤翎不明白,重伤的姐姐哪里来这样的力气。
“你不高兴?”凤鸣微笑的脸上显出一丝诡谲,“你不是一直喜欢他么?”
“我……”
凤翎的脸顿时火烫,羞臊得恨不能钻进地洞。
姐姐却仍在冷冷补刀:“我知道,你平日对他不理不睬,是顾忌着我。现在好了……我死了。他是你的了。”
凤翎听懂了姐姐的话,瞪着凤鸣,气得浑身发抖。
“难道你……你怀疑……是我……我……”
凤鸣没有接话,只是笑望着她,攥紧那只冰凉的手。
泪水顿时从杏眼中涌出,凤翎气得心口生疼,话也讲不全。
“你……你混蛋!我叫你不要南巡不要南巡,南边都是吃人的蛮子。你偏不听,骂我怂蛋,我没出息,你……这下好了,你还……”
她猛想起不能高声,只能咬紧牙,咽下万千悲愤,低下头,任由泪珠不断滴落。
“哭什么?你看……你就是怂蛋嘛。”凤鸣轻轻一扯嘴角,抚上那张被自己气得通红的小脸,“不许哭!我最烦你这犹豫不决,事事忍让的模样。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抢?能抢去了,才是好样的。你这样呆……叫我如何放心?你难道不懂?我的……就是你的,我们的地盘,权势……男人,绝不容许旁人染指。”
她笑笑伸出食指,戳一戳妹妹的腰肢。
“怂蛋。你听到没有?”
凤翎已经知道姐姐不曾疑她,方才那样不过是像往日一般的逗弄。姐姐有个坏毛病,最喜欢惹她起急,看她炸毛,仿佛这是她南征北战之余的最大乐趣。
可是这一次,凤翎却只是想哭,回不出半句话来。
凤鸣默了片刻,复开口道:“你的道行不比我低,不过还要学些术法,比如……你猜此番来接应,他会遣何人为前军先锋?”
“应该是许仲平吧?他是子清手下的干将,又……”
“许泰……其实是我的一根暗桩。”
“暗桩?!”
“等荀朗来后,他若能从最好,若是不从……”
凤鸣轻轻抬手示意。
凤翎忙附耳至她唇上倾听。她徐徐说出应对之策,凤翎越听越怕,直听到面无人色,浑身发冷。
“怎么了?”
看见小妹的反应,凤鸣蹙了眉。
“你不是,你不是……喜欢子清的吗?怎么……”
凤鸣惨然一笑。
“是喜欢……可也得留着性命才好喜欢。像这样的术法,必要时,可以保命。即使已保不了我,我也不许他……伤了你。”
凤翎如遭雷击,恹恹发呆。
见妹妹被吓住了,凤鸣忖了忖,换了种无赖戏谑的语调。
“咱们的东西,就是剁碎了也不要留给旁人,这才对得起你姐姐我挣下的‘霸王’美名。你要敢坏了我的名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凤翎抹着眼泪,一个劲儿地摇头。
“怎么?臭丫头。你不想要吗?”
凤翎仍是摇头,凤鸣蹙眉,苦笑道:“那我……再告诉你一件好事——荀子清的味道我并不曾尝过,你若能收住他,仍然可以吃个新鲜……”
凤翎猛然抬头,打断姐姐的混话。
“我不要!他是你的。我从来都不想要!你……我不明白你与他怎么会是这样的!我不!不要!”
凤鸣愣了愣,微微笑起来,眼中柔情缱绻,万般爱怜。
“还真是怂蛋……”两行清泪终于自安王的眼角淌下,“这一回,恐怕你不要,也不能够了。”
“姐……”
凤翎正要分辨,但听姐姐一声重咳,凤翎顿觉眼前一片鲜红。鲜血竟从安王那长好的伤口里喷溅出来了,凤翎着了忙,赶忙去捂,可是,毫无作用,如注血流顺着她的指缝不断涌出。
“白芍!白芍!”
白神医也已神机全无。她绝望地扶着凤鸣,惨然道:“毒已入心。方才施的那一针只是强行压制,撑得一时,此刻是反噬只怕……”
“什么?你!我宰了你!”
凤翎一身血污,瞪着眼要杀白芍。
凤鸣靠到了她的身上,扯住了,哑声道:“是我让她做的。那时在崖洞中,就曾约好。子清来了,就来不及了。”
“姐姐……”
凤翎已经快要瘫软,她真切感受到了胸前的湿热,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气从凤鸣的身子里一点点抽离。
凤鸣靠在她肩头,轻轻叮嘱:“翎儿,我知道你是好样的。按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吧。无论对错,都不用后悔。”
“姐……”
“死人不问……活才受罪。我是真的逍遥了。丫头,咬住牙,咬住你自己的牙,谁也怨不得,因为……从今往后……再也没人同你吵架了……”
凤鸣最后的这番话是含笑说完的。
她听不见妹妹哭得肝肠寸断,也听不见妹妹因为不敢大声喊,而趴在她尸身上颤抖着呜咽:“我就要跟你吵,我只能跟你吵。这世上,只有你不会丢下我。只有你!我……没有了……没有了你……我就没有亲人了……一个也没有了……”
凤鸣也没能看到,就在她咽气之后不过半刻,荀长史便带着迎接王驾的人马赶到了。
长史来了,长史来晚了,他步入车驾时。主公已经成了一具死尸,而抱着死尸的少主一身血泪,活像只吓傻的雏鸟。
许泰字仲平,他丞相荀朗最好的将官,也是安王凤鸣最隐秘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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