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贡女终于可以不用再装。
攸宁驻了足,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淡淡的桂花甜香。
比不得天台宫里的馥郁芬芳,路边的林子里只有几棵稀稀落落的野桂花,可是攸宁觉得这样很好。清清淡淡的暗香,似有若无,不会让她反胃,也不会让她紧张。
“我梦见了……我睡的第一个男人。真好笑……我连他们的长相都不记得了……”
听了这话,慕容彻松了手,扭回头狠狠瞪着她,碧眼里藏不住愠怒。
“你到底和多少男人睡过?”
看见他生气,她觉得好笑,还有些莫名的快慰。
“呃……我想想……”她故意翻了翻眼,伸出纤纤玉指,开始像模像样地掰,掰到一半,终于一脸为难地望着他:“你真的想知道吗?”
那双无辜的眼睛分明在说:我实在算不清楚了,大概就和这山下的营寨一样多吧。
“算了。关|我屁事。”
少年恨恨说罢,朝前头自顾走了几步。
攸宁以为他要撇下自己,不想他竟又停了脚步,原地站了一阵。直到攸宁开口想问他要做什么,少年却突然抬起脚,狠狠一踢路边的碎石,不想那碎石其实是埋在地里的树木残根,一脚下去纹丝不动,脚趾却结结实实撞着了,隔着军靴也照样生疼。
少年“哎”了一声,看见一旁忽闪着大眼睛的攸宁,立刻觉得丢人,死死咬牙,攥住拳头,低着头,可是又实在羞愤难当,疼痛难熬,憋得一张小脸通红,龇牙咧嘴,那模样简直像是要哭出来。
攸宁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他只比她小四岁,却生机勃勃,莽莽撞撞活像一只小豹子。
蓝眼睛的小豹子。
慕容彻发现攸宁笑他,恨得背过身,不去理睬。攸宁却像是铁了心同他作对,厚着脸皮,走到他对面,用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慕容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两年了,他早已经与她无所不及,可是,此刻,夏攸宁还是那么美,就像最初的那晚一样,美得让他害怕,美得让他痛恨。
“他已经怀疑你了。”
“谁?”
“那个奸贼。”
攸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娇娇笑道:“哦,我的夫婿。这才对嘛。男人们总是爱对我疑神疑鬼。”
婆娘的无耻让少年咬牙切齿:“你别以为那一套虚情假意还能哄住他。我的嫡母望舒姬一直就在他手里关着。总有一天,他会……”
攸宁的脸上露出一派惊诧。
“哟,还真是刮目相看啊。连你这小淫贼也有斥候啊。”
慕容彻愤愤瞪她一眼:“你别小看人。我蚩尤男儿个个英勇,我领兵的时候你还在……你还在……”
慕容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措辞,结结巴巴。攸宁却已经笑着摆手:“好了,好了,我还在穿开裆裤是吧?”
慕容彻语塞,觉出自己的话黑白颠倒,十分可笑。
这个女人不是凤翎,不会一把年纪了还在风月上莽莽撞撞,像个蠢货。攸宁已经熟透了,犹如一颗甘美的毒果,引得他垂涎,耍得他发晕,找不到一点翻身的本钱。
少年的眉头已经打结,攸宁却不以为意,又贴近了些,故意将气息吐到他脸上:“其实我现在也不曾把裤子穿好,你……信不信?”
少年一惊,呼吸几乎凝滞,身上不由燥热。他深感丢人,只能把语气变得更冷:“你作死好了。等奸贼发现……”
“英勇的蚩尤儿郎,你的斥候有没有告诉你,就在前几日,你的嫡母已经被秀衣使调出审问,自此不知所踪。你猜猜看,那个审问凤藻的人,会是谁?她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来寻你算账?”
少年的脸色陡然惨白,她见了,笑得花样妩媚。
“你怕了?”
攸宁挑衅地望着他。
少年默了半晌,像是陡然想通什么一般,冷冷笑起来。
“怕个屁。老子早就完蛋了。倒是你自己……”
攸宁眨眨眼。
“不是怕。那是……为我担心了?”
“胡说……”少年像是被她的话烫到了,挺直腰身,凶恶道,“胡说八道,你这个妖女。再敢胡说,我就……”
攸宁无所谓地笑笑。
“你就怎样?”
她缓缓伸长自己的脖子。
“掐死我吗?掐死我,你就能把弄丢的东西捡回来吗?”
慕容彻又一次溃败。就像两年来的每一次交手,他对眼前的荡|妇,从来就没有一点办法。
攸宁最喜欢看着这种吃瘪的表情。
月华下,少年的眼睛越发明朗美丽,引得她忆起许多往事。
“小淫贼,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我喜欢……”
慕容季明一愣,心也和脚一样被什么盘根错节的东西撞了一记,又痛又慌,不知所措。
“眼睛?”
“恩……蓝颜色的,和盐湖的湖水一样。”
少年咬着牙,不说话。
“我是你第一个女人吧?”
攸宁抬手摸上他的胸膛,只隔着一层袍衫,攸宁能够清楚感受到掌下勃勃的心跳,还有那温热的青春气息。
“这一次,若是能逃出性命,以后一定要记住,不要轻易相信女人。你看看,为了睡我。大逆不道,害了你的心上人,还把官都弄丢了,像条丧家狗一样,多可怜。”
“你……”
气死风灯跌在地上,灭了。
幽幽山路,只剩下如烟似雾一层月华。
攸宁吓了一跳。
少年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态度很凶,毫无怜惜。
手腕一阵剧痛,痛得攸宁挤出一脸笑容。
“你生气了?傻瓜,我就是想惹你生气的。你越生气,我就越快活啊。”
他赌气,捏得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