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转过身,咽下眼泪,与荀朗并肩而立,静静望着满面鲜血,恶鬼一般的贼匪。
这里,才是她应该站的位置,他不动不摇,她又怎能朝三暮四?
如此赴死,倒也是个圆满两全的结局
……
君臣正要携手赴难。
突然,奇迹出现了,面前的匪徒惨叫着倒了下去。
“主公恕罪,属下来迟了!”
怔愣间,凤翎望见神兵天降的那一个疤面青年,和他带来的五六个绣衣武士,眼中复又燃起了希望。
“子超?”
……
自从帝俊覆灭后,龙门堡从没有像今夜这般热闹,沉寂了百年的古战场重又集满“鬼魂”。
龙门山地势险要,林深木茂,隔着崇山峻岭,长安城的官民百姓自然望不见山上的荧荧火光,即使望见了,也不敢想象此地的“精彩”。
虽没有明目张胆的旗帜金鼓,但是山野间埋伏的那些装备有别,服色各异,却严整有序的兵马,已经表明,这里进行的绝不是山寨火并,而是一场见不得光的“诸侯会盟”。
暗堡门外的山坳中,几十个顶盔掼甲的男人围定一个女子,气势汹汹,刀剑相向。
但见那女子软甲罩身,宝剑悬腰,花容月貌却表情狰狞。竟然是自郑桓逆案后一直龟缩府中,久未露面的归义王妃。
“逆贼凤藻!还不束手就擒,交出天子?!”
“不错,速速请出御驾!”
……
男人们声声叫嚣,女子却越发傲然。
密林间,隔着枝叶掩护,刚从暗堡脱逃的天子在荀朗、陈凌与绣衣使的护卫下,偏巧看到了这一幕。
在暗堡里的六天,她想过了种种可能,其中最荒诞不经的便是眼前的这一种。
她日防夜防,防着荀朗鸿昭,却不知祸患常积于忽微。凤藻,这个几乎已经失去全部资本的帝国“破落户”竟然钻了空子?
看到凤藻出现在堡前,她就知道自己大概是真的错疑了荀朗。
围着凤藻的那些男人……
凤翎认得其中的一些。他们全都是她当政两年来收拾过的“破落户”。
比如那个白胡子的是在郑桓案里首鼠两端的隋州刺史崔绪,那矮个子是因丢失云水关而畏罪逃跑的青州牧阮康,还有那个长脸大眼的,分明就是被秦骏达赶跑的雍州牧……
看来她的仇家们到齐了。
这些人都曾经手握雄兵,为地方豪强,却因各种缘由,被天子褫夺了兵权,他们有的“暴病而亡”,有的亡命天涯,有的闭门不出……
这些人的政治生g早已终结,却在今夜的龙门堡里集体还了魂。
凤翎可没有功夫见识这些人小丑跳梁,她的热毒和荀朗的手伤都容不得她耽搁。
“我们快走吧,你的伤……”
“不忙,我看到个宝贝。”
“什么?”
荀朗笑道:“凤藻。”
凤翎一愣,咬牙道:“你别胡说了。”
“我不曾胡说。凤藻其人爱夸耀武功,又崇尚古风,是以她每次出游……”荀朗的眼睛望向了山间的那架二马戎车。
“你是说……”
“我确实不曾料到你会热毒重起,血流不止……”荀朗咬牙,眼中现出一丝痛惜,“若骑马下山,一路颠簸如何受得?”
“不妨事的,事不宜迟。”凤翎虽已经痛得发晕,到底不想因自己而耽搁荀朗的伤势。
“再等等,群凶云集,其势必乱,趁他们乱时……”荀朗扭回头,望了望埋伏在身边的陈凌,“廷尉大人……”
陈凌立刻会意:“卑职明白了。”
说罢,便带着几个绣衣使隐入了山林中。
山坳里,群鬼仍在作祟。
“呵……孤是大逆?”凤藻望着那些“破落诸侯”,微微一笑,“你们难道不是接了孤的邀约来抢购那件活宝的?如今看鸿军势大,竟然立刻变了脸,枉你们也曾是一方诸侯,却无半点胆色。岂不想,鸿家当年也不过是以区区校尉兴起,劫了天子才趁势做大。似尔等这般胆小怕事,只怕要被鸿贼碾作齑粉,万劫不复。”
诸侯们并不理她这套说辞,纷纷吵嚷,自相争执。
“不用理她。奉天子以令不臣。今日哪一个迎奉了天子,哪一个就是真正的忠良。”
阮康叫嚷着,准备带头进入洞中,却不防身后的崔绪一剑刺来。
阮康勉力躲过,恼羞成怒,提起宝刀,回身便砍。
“崔绪老儿!我待你不薄,你如何谋害我?!”
“尔乃反贼,如何不杀你!”
“我保驾在此,何为反贼?”
“此乃劫驾,何为保驾?”
“不须多言!刀兵相见,赢的便把皇帝取去罢了。”
带头的纷乱吵嚷,底下的兵马怎能坐视,纷纷摆出阵势就要开战。
……
林中的凤翎见到这副乱相竟摇头苦笑起来。
“你笑什么?”荀朗有些看不懂。
“子清,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是这么招男人喜欢的啊?你看他们为了抢我,都快抢破头了。真是疯狗一样的东西,恶心……”
荀朗脸色一沉,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