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刀枪丛中一声吵嚷。
“不好!这贼婆娘放下了金刚墙。”
知道天子被关在堡内不能复出,诸侯顿时乱了方寸,一时惶惑,不知如何向即将逼来的朝廷王师交代。
接着便有人要去捉凤藻。
哪知凤藻见了他们穷凶极恶的形容,却不慌不忙,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诸侯面面相觑,觉得这婆娘定是发了疯。
“你……你笑什么?”阮康气哼哼提刀发问。
“我笑你们有眼无珠。”凤藻插着腰,眼波流慧,十分娇媚,“什么‘天下无双的羲和’。凤家的女人可不止她一个。孤才是正统嫡出的储君。你们……”
她话未说完,却听山坡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英气勃勃,沉着坚定。
“王妃殿下!商人就该唯利是图,你要做买卖怎么偏偏把我这最大的买家排除在外了呢?”
是他?
是他?!
林中的凤翎认出了说话人,心口猛跳,情难自已,若不是顾念着受伤的荀朗,几乎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夜雾苍茫间,缓缓而来的正是让她魂牵梦绕了整整六日的“夫君”,朱红战袍,玄青战马,龙舌枪寒光闪闪,锁子甲威风凛凛,轻轻牵动的嘴角,灼灼如星的眼眸,一切都与她在洞中梦到的一模一样……
“鸿耀之!?”
“破落户”们变了脸色,随即挤出了虚伪奉迎的笑容。
“东皇殿下!”
凤藻恨得咬了牙,她的“自我推销”还没开始,砸场的恶霸就到了,还带来了足以扫平整座龙门山乌合之众的虎豹精锐。
凤藻知道,她的末日真的到了,她没能抓住乾国君臣送给她的,孤注一掷的最后机会。
“鸿贼,孤乃先帝嫡子,本无过失,汝行篡逆,妄议废立!”
鸿昭笑笑看着绝望的凤藻:“王妃殿下,你缘何叫我鸿贼,难道我这个鸿家家主会是逆臣贼子吗?那殿下的父君又是来自哪家呢?”
闻听此言,鸿军将官人人愤怒,“破落户”诸侯更是个个做起了墙头草。
“正是,正是!似这等数典忘祖,不忠不孝之人,合该立刻诛杀!立刻诛杀!”
凤藻娇唇轻颤,悠悠抖落出鸿耀之最见不得人的秘密:“好……我当不得明君,那个痴儿就能做得吗?大概是能的吧。我可是听说她要丢下江山社稷,与你这位鸿家家主归隐江湖,双宿双栖呢。”
这最后一招黄蜂尾,实在是蛰到了要害。
将官们变了脸色,瞠目结舌,紧张地望着鸿昭,他们实在不曾想过自己的主公会丢下他们自顾风流。
“骗子。”
“放屁。”
“胡说八道”
……
鸿昭听见身后的兵士在悄悄议论。
这,就是虎豹骑的精锐,鸿家的核心势力对于东皇那场南柯梦幻的最终评价。
他们的嘴里说出的就是天下鸿党的心意。
鸿昭面色凝冷,死死盯住凤藻,默了片刻,微微笑道:“双宿双栖?天子之恩,德被苍生,雨露均沾。家主之德,恪尽职守,恩泽八方。便是天仙下凡,又安能动我之心?什么双宿双栖,孤只要家国安泰!”
一言既出,立刻引来一片喝彩。
鸿昭的背后渗出了冷汗。
他答对了……
他娘的,他果然又答对了……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这样回答。装腔作势总是不会出错的。
“殿下英明,我等誓死拥护殿下。”
“誓死拥护!”
“誓死拥护!”
三军高呼万岁,喊得鸿昭微微含笑,咬紧了牙关。
阮康见时机已到,赶紧上前讨好:“皇帝陛下既然被蒙在那暗堡里了。咱们不如拥立云中君继位吧?虽然那不过是个小娃娃,难堪大任。但是可以由帝君临朝,东皇辅政啊。”
众人听懂了他的谄媚,慌忙附和。
“很对,很对!拥立储君,帝君临朝,东皇辅政。”
什么鬼把戏?
鸿昭心中暗骂,隐隐觉出不妥。可是他的将官们似乎挺喜欢这八个字,还跟着那些人瞎吵吵起来。
“帝君临朝,东皇辅政。”
整个山坳一片躁动,大家都陷在吹捧鸿家的“欢聚”里,没人注意,被诸侯抛弃的凤藻已经趁乱偷偷摸到林边,驾起自己的戎车,向山道深处落荒而逃。
鸿昭用余光一扫,暗自发笑,想那个黑心肠的姐妹终究是恶贯满盈,朝着自己给她挑好的死处撞去了。
……
满山谷俱是令人心惊的呼号。
凤翎怔住了。
拥立储君,帝君临朝,东皇辅政……
她想起夏睿曾经提起的那封遗诏,想起夏翊突然送来的美貌女儿,更想起那一天她心血来潮,突然答应的归隐之约。
为什么偏偏在她发了疯,同意与他归隐之后,乾国的匪徒就立刻出现了?
她的被劫难道真是源于那一次的心血来潮?
她越想越怕,想得遍体冰凉,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