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鹿血酒是壮阳的补品。天子在这种时候送来,简直就是在消遣他。
一扭头看见绮罗幸灾乐祸的表情,分明在说——“您的判断很正确,主母就是在消遣您。您那活儿还行不行啊?别在蕃邦女人那里临阵回枪,丢了咱东夷男人的脸,也别被莺莺燕燕,一夜七次地掏空了身子。补补吧,补补总没有错。”
无论皇帝陛下是怀疑他的能力,还是怀疑他的定力,这都是摄政大人无法容忍的。
更何况,要他来招待夏家兄妹的就是皇帝祖宗本人。
“这个……傻妞……”鸿昭的脸都快气绿了。
花魁娘子无限同情地眨眨眼,一脸正经地说起下流话:“属下们自然知道主公大将风度,必然枪法高妙,能进能退,招招致命,且绝不滥杀无辜。陛下有疑虑,主公也不必过于忧心,依属下之见,还是负荆请罪,快回天子驾前,攻城略地,继续操练为妙。”
一番话,把恶来和莲生全都讲得几乎要笑断肠子。
鸿昭的脸绿了又白,白了又绿,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沾到傻婆娘的身子了,偏偏她还用这种东西来恶心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愤愤然把包袱拍到案上。
“不去!他娘的!回去看戏。绮罗,让他们演《斗天门》,全都上去,打得好的有赏,偷懒的不给饭吃。”
“主公,”绮罗蹙了眉,“这蕃邦的世子和郡主都在,您演《斗天门》是不是太伤和气了?天子会怪罪您招待不周的。依属下看还是原来的《龙凤呈祥》最好。”
“《龙凤呈祥》好,我这就去扮上。娘子,我按哪个国的规矩扮?”莲生小姑娘赶忙帮腔。
“笨丫头,北地胭脂嘛。”绮罗谆谆教导。
“哦……哦……”莲生窃笑不已。
鸿昭咬牙不语。片刻,方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抬脚要走。
“主公……这……这酒……”
终究是恶来多事,颇感可惜地提起了包袱,示意他忘了东西。
鸿昭眼睛微眯,漾出一丝可怕的寒意。
“赏你。喝完了,再去隔壁天水居,寻个清俊小官泄火。”
“这……”
看见莲生在边上咋了舌,一脸“我的妈呀,原来如此”的表情,黑面小将顿时慌了神。
“主公……末将不喜欢男人的!末将何曾喜欢过……,这……这……莲生……我……我……”
恶来急忙把那“烫手山芋”扔回案上,手足无措,百口莫辩。
……
戏散了,东皇亲自把安北公姐弟二人送回了府上。
安北公夏攸宇恭恭敬敬,诚惶诚恐地致谢行礼,鸿昭也百倍尊重,温言关照。
可是男人们的虚情假意,终究抵不上车窗里,宁狄郡主夏攸宁脉脉含情,眼波流慧的娇羞。
回程路上,绮罗一直在回味夏攸宁那张纯美的笑脸,越想,心头就越是升起一股悲凉。
夏攸宁的清纯当然是假的,这是她一眼就能看出的。这个女人欲拒还迎,引逗男人的技巧早已炉火纯青。
她敬佩这位同行。
诸侯纷争,天下大乱,就连金枝玉叶的王女也要来这里卖身求和。这个夏攸宁的背后一定也有故事,情节一定会比她绮罗的更精彩,可是她没有心情去猜想那些曲折。
十年来,她已经见识了太多的城池被攻占。
第一个,就是她的家乡。一战之后,蛮兵的马就只有两个功能——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她记不清自己对多少男人骂过叫过,后来她不再喊叫了,她开始学会假笑,那样,她才不会死得太快,她的身体才不会太痛。
绮罗以为自己会在蛮国军营里油尽灯枯。
终于有一天,主公把她和那些同乡百姓一起救了出来。
“鸿昭无能,累父老受难。”
他流着眼泪,对他们下跪道歉。
“嚎什么丧?!前番战败,就是源于你的妇人之仁!”
靖王嫌他没有出息,狠狠踹了一脚,结结实实罚了他五十军棍,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那一年他才十六岁。
她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哭,那以后,他攻城拔寨,坑杀敌军,让所有人闻风丧胆,也就再也没有了眼泪。战胜要比哭泣有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