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远城的百姓军民就这样成了博弈的牺牲品,白白挨过十几天人间地狱的折磨,然后痛哭流涕地感激那个赢家解救了他们。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小麻烦,就是那个仍梦想着借献粮之功继续掌管北进咽喉之地的县尉。
他官复原职仅仅一个月后,他的同党邹禁便回了京,而他也就被神鬼不知地抹掉了。
博弈必需完美收官,除了大赢家本人,每一个见证冀远城所有故事的人,都没有活下去的机会。这就是游戏规则。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后话。
尉迟被暴民分吃的当天晚上,鸿昭和邹禁亲自到刑场上去查看。
风雪停了,一弯浅浅月勾从苍茫云海间跃出,皑皑积雪上血迹斑斑。残留的骸骨已经不成人形,人肉屠场的恐怖景象在月华雪光中影影绰绰。北风凛冽,似冤鬼嚎哭。
“两脚羊……替罪羊……”鸿昭喃喃自语,怔怔望了许久,方长叹一声,“义则,你可知他为何会死?”
不知是因为严寒,还是浓重的血腥味,邹禁蹙着眉,表情有些难看。
“末将……不知。”
鸿昭拧眉,轻轻拍了拍邹禁的肩。
“因为他想在这个鬼地方做一个真正的义士,这……坏了规矩。”
一句话说得邹禁打了冷战,鸿昭却自顾忆起了旧:“那一晚,朔方城下,你掩护我突围时,天上也是新月……夜黑风高,月勾锋利……那一回你中了多少箭,可还记得?”
“好像是十二三……”
“是十四箭。”
“是吗……末将记不清了。”
“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十四箭。”
鸿昭轻轻呵了一声,声音微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邹禁咬了牙,默默望着摄政王,不知该如何作答。
二人半晌无言,忽然鸿昭的脸上重新漾起了戏谑的表情。
“义则你看,那……不是个女鬼吧?”
顺着鸿昭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一个红色人影正沿着雪地上的血迹缓缓行来。
侍卫们见了,赶忙过去将那个“鬼”捉拿到近前。
鸿昭仔细一看,跪在面前的人竟是个红衣少女,披头散发,脸上满是花鈿彩绘,看不清面目,身段窈窕,果然像是个女鬼。
最诡异的是,那“女鬼”手里还抱着颗人头,那是没有被吃掉的尉迟那伽的头。
“还……活着?”邹禁见了女鬼,陡然变色,喃喃自语,待发现鸿昭狐疑的目光,立刻连声道:“这是女巫……是西狄女巫……”
“面涂油彩,身穿红衣来捡尸,是西狄的收葬之法吗?”
邹禁忙不迭点头:“是,是西狄葬法。想来她是……哦……应该是尉迟那伽的相好。”
不想邹禁说了这一句,“女鬼”竟夸张地笑了起来,笑得凄厉诡异,配合着北风呼啸,实在鬼气森森。
“哦。”鸿昭忖了忖,望了望女子,又看了看邹禁,也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倒是个有情义的婆娘。”
说罢,俯身便要搀起女子。
“主公,不可!”邹禁惊慌不已,忙一把拉住鸿昭,“巫女不祥,不能近身。”
鸿昭蹙眉,疑惑地望望他,正待开口询问,却见自己的亲随急匆匆跑来报信。
“殿下,京城飞骑终于到了!”
鸿昭双眼放光,面露喜悦,放过邹禁,转回身紧赶上前。
“是帝姬,还是皇子?”
信使忙跪地回话:“回禀殿下,是皇子,是皇子。”
“妙极!妙极!祖宗庇佑,”鸿昭喜不自胜,竟有些手舞足蹈,顿了顿自觉失态,又突然朝南面跪下,磕了一个响头,“真是社稷之福,社稷之福!吾皇万岁,吾皇辛苦。”
殊不知,他这样莫名其妙的朝贺更加失态,下属们只好跟着跪下叩头,见东皇乐成这样,便都有些发愣。
“陛下怎样?!御体可安?”
“哦……母子平安。这是陛下的书……”信使话未说完,手中书信便被鸿昭劈手抢去。
他站起身,撂下众人,大步流星便要回营看信。
“殿下……这……”
侍卫们面有难色,不知如何处置“巫女”。
“哦……”鸿昭摆摆手,随口道,“此女贞烈,赏她些吃食,不要为难。让她替西狄神龙好好收尸吧。”
……
营帐内,灯火灼灼,平远侯没有为难“巫女”,而是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榻上。
隔着薄薄丝裙,女子的曲线勾魂摄魄。邹禁抹去她脸上油彩,露出了一张明净绝美的脸。
他恶狠狠掰过美人脸。
“要不是天子来书,险些被你这妖精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