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了好一阵,女帝忽然回了神,掰着手指头,翻着乌溜溜的眼,轻声喃喃:
“所谓屯田,不都是军屯为主,耕战结合的吗?那些耕种之人种的应该主要是自己的口粮吧?要不要另外交赋税呢?这赋税又有多少收归朝廷,统一调配,多少用于地方呢?这一年只有蚩尤乱过一次,不过数月也平定了。甘泉的亏空可不只是数十万担粮草。这些耕地即使遭灾,也不至于……”
郑季常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她。
凤翎发现了他的惊讶,甜甜笑道:“哥哥莫怪。我最近在跟荀子清学算账。和诗文一样,我的算术也是很差的,总是弄不明白,所以才特意来请教你这个明白人。”
郑季常暗吸一口冷气,一个皇帝,不像凤和一样粘在御座上盖玉玺听奉承,到像个市侩一样研究账本。这还能轻易糊弄吗?
“战时的花销是一部分。”郑桓蹙着眉,开始转移话题,“陛下可知,最近河南一带又多了些新的异动?就是那些绿衫裹身,朱砂抹额的青帝道。”
听见郑桓谈“青帝”,凤翎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哦。我倒也有所耳闻的。闹得很凶吗?”
“虽还没有大规模的反乱。却已经有不少富户大家遭殃。青帝道和金乌党一样,成了河南的梦魇。所以地方上人人自危,州府的钱粮就更难筹措了。”
郑小公子至始至终一脸谦卑,内里却是咄咄逼人,不容置疑,叫女帝钻不得半点空子。
哭穷大赛就此结束。
赛果证明,在抠门一事上,郑桓与天子是不分伯仲的。
多情的郑桓对女人倾注“感情”时总是十分慷慨,对女帝更是毫不吝惜。
所谓谈情,就是甜言蜜语加吟风弄月。郑桓深谙此道。没有营养的甜话可以说上一车,无关紧要的怜爱表情也可以扮到肌肉抽筋。
要钱粮么?
对不起,半颗也没有。
谈钱是一件多么伤“感情”的事啊,郑大情圣不干。
至于和女帝谈“感情”么,那又是一件十分伤钱的事,郑大情圣就更加不干了。
凤翎看着那张艳绝长安的俊脸,还有那张脸上哀伤得仿佛肝肠寸断的表情,真有一巴掌拍烂的冲动。
女帝使劲握紧拳头,握得指节都发了白,终于挤出一丝同情的笑容:“我不知道海陵王府原来那样艰难。季常哥哥……难为你了。”
她拉着郑狐狸的手,含情脉脉地蹙起了眉:“你跟朕回去吧,朕也一直在惦记你的。看遍长安俊杰,总不及季常的华彩。你还是继续做你的承恩公,朕要为你再造一座新殿。不要留在这里吃苦了。”
凤翎的眼眨巴得叫对面的郑狐狸直犯晕。
虽然她形容凄婉,意思却是十分明确的——凤萱既然喂不饱你,你跟我回长安嘛。大不了在鸿煦的桌子上再加一副碗筷,我养你一辈子。你不跟我谈“感情”,我可以请你回去培养“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