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莫不从命。”
鸿远之冷着脸听完了凤翎的胡说,明白了她要他主动上交所有家当来供她享用。凤翎就像一只巨大的米虫,在吞吃了他的人生之后,终于开始吞吃他的家产。
真恶心。
鸿远之冷冷笑着。
吃去吧,他本就不在乎。
他穿着孤子丧衣守着那一所没有活气的宅子已经很久了。他的父王把一切财产都留给了他,金银珠宝、宅院奴仆还有无上尊贵的地位。可唯独没有把他最想要的,分一点给他。
凤翎没有想到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到有些不好意思。果真骄傲的靖王嫡子与她这个钱迷心窍的女人不同,竟能淡定至此。人家这样配合,到底也该给他些甜头。
“帝君哥哥别难过,我也有好礼物要送与你。”
鸿煦被凤翎拉至外堂,看到了女帝赐予他的礼物,终于恼怒地立起了眉。
那是一个清雅秀丽的少女,正娇滴滴跪倒在堂上,眉眼之间顾盼神飞,分明像极了望舒姬凤藻。他对凤藻的痴想已在上林苑了断,只想无情无痛地活着,这个傻子偏要用这种方式提醒他,在他努力遮掩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据说她也做得很好的文章。”昏君犹在不遗余力地推荐着她的赏赐,“徐尚宫很会办事,竟然立刻就在教坊找到了这么个人。帝君哥哥看看喜不喜欢?我已脱了她的贱籍,封她为女史,今后就常伴哥哥左右替你解闷。”
“陛下是嫌对臣的羞辱还不够。”他怒极反笑。
凤翎讶异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会高兴的。”
他母亲把他抵在她身边,要她保他们母子周全。她是看他可怜才好心替他寻个玩伴,却不想鸿煦会是这种反应。
“大概对你来说,随便哪个男人,只要穿上神官袍子就都代替荀子清吧?”鸿煦笑笑说罢,摔袖进了内室,只把尴尬万分的女帝和冒牌凤藻留在了外头。
就这样让他炸毛了可不好。她还需要他的家私。刺史们的活动经费还没着落呢。
凤翎硬着头皮跟了进去,见他气鼓鼓坐在榻上,只好忝着脸也爬上了榻。
“帝君哥哥别生气。我知道我不如皇姐。”她小心地陪着笑脸,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做出一派天真,“要不……我每隔几天就召见一次皇姐,让她可以时常来看看你?”
见他没有反应,她只得又道:“我把那些人赶跑的时候忘了,若是后宫侍臣都不在了,帝君哥哥不是成了没有鸟群的凤凰吗?一定很无聊。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我都帮你招进来陪你,好不好?”
“是谁同你出的主意?还是他吗?”他面无表情看着她。
“嗯?”凤翎没有听懂。
“让凤藻来看我?看什么?看我如何跪在皇帝陛下面前摇尾乞怜?十多年过去了……竟然一点都没变……”鸿煦的语调已经冷到了极点,凤翎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一双手紧紧握着拳,“凤翎,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翻遍长安城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粗鄙又没有心肝的女人。你大概以为我是直到上林苑相亲,才见识到皇帝陛下的龙威吧?”
帝君终于发作,女帝却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
鸿煦站起身,望着她装傻充愣的脸,愤恨道:“你当然已经忘了。对你这个没心肝的傻子来说,损伤别人不过是家常便饭。”
“我何时……何时损伤过……”
“天顺九年,你在文学馆烤鹿肉的事,还记不记得?”
凤翎努力想了很久,终于回忆起来了。
那时候自己不过七八岁。好像是个秋天,文学馆的夫子不知为了什么大事,没来上课。不但他们没来,离宫里的大人们几乎也全都不在,只剩下宫女奴婢领着孩子。突然放了假的众子弟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各寻游艺,闹得天翻地覆。
鸿昭和凤鸣在宫后头的荒山打到了獐子,荀朗出主意烤着吃。自己为了出力,到处找柴火,不知怎么,就发现了文学馆书房里的诗文书卷,最适合引燃,一并混在柴草里烧了。等到他们吃得满嘴冒油之时,才被夫子揪出,大人们自然十分生气,司空大人还把带头的荀朗狠狠责罚,禁足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