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正街,到尽头,踏着石板路面左转下一个斜坡,就进入长约三十米、宽不到四五米的盐巷子,再继续下坡行走二三十米,可到小河的木桥桥头,过桥,对面就是农贸市场。
经营一月,我们心里有点谱了,尽管铺子老旧,店面没档次,可每到逢集,营业额比较稳定,天晴时一千二三,遇上双休日一千四五,下雨时七八百,冷场大约三四百,粗略算算,扣去每日房租,盈余还是明显的,比我上班强。
另外自家铺子还有个优势,门面外有一块水泥地面的斜坡,大约二三十平方,逢集时可把东西摆出去,既然货卖堆山,以后刘玉芳摆出去的东西越来越多:门口左边垒砌卫生纸,右边放一大堆未拆封的瓶装饮料和啤酒,斜坡上还摆着散装炒胡豆、炒豌豆、炒花生、炒瓜子等,摆出一副零售兼批发的样子,而乡下人就爱便宜,即便吃不了用不了那么多,见货物如山,就以为价廉,以批发价买回家里慢慢吃慢慢用。而正街上的三家超市,一出门外面就是街道,根本没地方摆放货物吸引买主。
再说打了七万多的欠条,钱当然要付的,一分也不会少,欠人家的钱,我们总挂在心上,寝食难安,当妹妹的五万元打过来后,某日邓老板开着大货车到古镇批发鸡蛋和大米,立即付了五万,叫他打个收条,此时还剩两万多欠款,压力不算太大,总算松了一口气。
交付五万之前,其中还有个曲折,那位发放准生证给我们的亲戚,母亲是我表嬢,在正街上经营一家小杂货铺,专卖鞭炮和纸钱之类,某日冷场,她突然走到旺旺超市里问这问那,当问及我们盘下铺子的具体算法和总额时,露出一副苦瓜脸说道:唉,你们当猪了,接手别人的铺子,固定资产必须打折,连店内的货物也得打折,七万多起码亏了一万多。到此时我们才明白真相,不由得悔青了肠子,然而打了欠条,按了手印,黑字落在白纸上,想反悔也不行了,除非上法庭打官司,不过打官司十有也会输的。
当时黄葛垭的中小学刚合校,联校校长是我发小,姓周,比我大几岁而已,人却很老道,曾经下海经商,并掘得一桶金,别人尊称他为周校长,而我则叫他周哥,颇有些哥们弟兄的味道,生活或生意上遇到难题总会向他请教,于是打了个电话,说明我盘下铺子的前后过程,请他分析并拿出对策。
周哥听了我叙述,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说道:既然打了欠条,打官司也没用的,可以说无法补救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们还没付款,最好也是最无奈的办法,就是拖!先给付一部分,剩余部分拖着不给,拖延到猴年马月也不管,每次来要钱,就一句话打发,没钱,一直等到他失去耐心,主动降低总额,到了你们认为能够接受的数额,才最终付清全款。
挂了电话,我噗嗤一声笑了,想到堂堂一校之长居然为我出这种歪主意,实在难得,不过转念想,商场如战场,此话不假,为保护己方利益,不得不使出些非常之手段哦。
把周校长的意思透露给站在旁边的刘玉芳,她却摇摇头:不行,人家三天两头跑来讨债,我们的脸朝哪儿放?
还是我姐姐为我们挽回了些损失,她在成都生活,超市开张,特意回乡帮了几天忙,得知盘点铺子吃亏,直接找到邓老板谈判,她见多识广,很有口才,谈了两三个小时,邓老板不得不让步,从总额里减免五千元算是固定资产打折,如此算下来吃亏不多了,在后来的两三月,分两次付清了全款。
开了超市,为省工钱,只请陈秀嫂一个雇工,刘玉芳当然劳累,我也很累,住在超市二楼上,每天很早就起床,先和刘玉芳一起打开卷帘门,先搬两块门板,再搬凳子,然后把当日售卖的东西一一搬出去,货物太多,这一过程往往需要半小时时间,搬完东西,匆匆走进镇上的小吃店吃一碗排骨面,再以小跑的速度步行回到石河村小学上课。
有时候两口子心情好了,刘玉芳经常把手伸出来和我对比,说道:看你的手细皮嫩肉的,而我的手,粗糙得不行,你天生就是玩的命,而我天生就是累命。
我摸摸她的手,的确像树皮一般的豁人,笑着应道:既然你是累命,累着当然舒服一些。
超市开张的头两三月,在古镇尚未立足,一切都是未知数,两口子都在忙忙碌碌,反而没吵过什么架,而我胸中隐藏着的毒药也暂时没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