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斗法
明朝隆庆年间,湖南永州有一特异功能者,姓罗名九泰,此人尖嘴猴腮,额尖鼻小,虽其貌不扬,然心地善良,仁义待人。其少时拜紫霞观香庭大师为师,学成聚鼠驱遣之法,并能言鼠语,精于鼠之习也。
罗姓氏族居于永州城郊,郊外鼠患成灾,鼠偷食五谷,啮烂衣褥,咬伤人畜,危害极大,为灭鼠灾,族人捕杀,皆无果,后购猫数十只,置于鼠群之中,不料鼠不惧猫,群起而攻之,猫竟遭鼠食之,只剩白骨,哀哉!族人深受鼠害,万般无奈,只得举族迁之,迁至城东山区一隅,取此地为罗坪,然鼠患亦然,族人无策可治也。
罗九泰艺成,在外漂泊数年,以小商为生,闻家乡闹鼠患,遂归至罗坪,告知族人,此鼠患不足惧之,其有驱鼠之法,可使众安然。族人闻之,大喜,即刻选空地,设法坛。九泰稳坐于法坛之上,掐诀念咒,始聚鼠,众人侧而观之,见鼠群层层然,如黑浪滚动,足有数十万众,至法坛下候令。九泰用鼠语喝曰:“汝等自今日起,即刻迁至五十里之外,不得违命!如有抗命不遵者,杀无赦!”
鼠群得令散之,至五十里之外,重新打洞居之。自此罗坪无鼠扰,百姓安然度日。
九泰走南闯北,熟悉商情,其以倒卖菜籽为生,异地倒卖,牟取利益,生活无忧也。此年春,九泰至邵阳石门山下杨村,收购菜籽,不料邵阳遭天灾,附近各村蔬菜欠收,其奔跑数日,购入甚微。
九泰郁闷,一日傍晚于村内闲步,忽闻一富户人家哭声惨然,遂问村民何故,方知此家杨员外有一独女,名唤菊儿,及笄之年,容貌俊美,数日前遭鼠咬,受毒发病,全身浮肿,虽遍求郎中,仍无治此之措也。杨员外出榜示之,凡能治愈小姐之疾者,则招赘为婿。九泰闻之,即刻入杨府视之,称己能让小姐回春,杨员外喜之望外,遂请其为小姐医之。
九泰视菊儿之病态,见其昏迷不醒,其脚趾被毒鼠咬,毒性发作,从脚趾漫向腰间,若至胸口,毒气攻心,则必无治而亡矣!九泰为其侥幸曰:“咦!毒气尚未攻心,此尚可治愈矣!”其又叹曰:“咦!救一命,伤一命,然解铃必需系铃者,功罪亦相抵之,需将原毒鼠招之,方可愈也。”遂让杨员外设坛,其作法以救之。
杨府于院中设法坛,于法坛前铺一竹席,将奄奄一息菊儿置于竹席之上。九泰登法坛之上,盘膝而坐,手画一符,点燃,向空中弹去,口中掐诀念咒,片刻之后,鼠成群结队,或涉溪过桥,或翻山越岭,络绎不绝,黑压压遍地,翻浪滚动至竹席,皆卧地候令而不敢乱动之。
九泰用鼠语喝令曰:“今烦劳诸位至此,何故也?因有人被鼠咬中毒,已临亡矣,伤人者留下,其余皆返回,与此无缘也。”众鼠得令,纷纷按原路返回,只有一尖嘴黑鼠伏地未敢离之,独自留下。九泰向黑鼠怒喝曰:“孽畜,汝身为鼠辈,本应与人类同居同生,隐于洞中,安分度日,何故伤人?天理难容,杀人者偿命!人既被汝伤之,快快将毒收回,不得耽误!”黑鼠闻之,举目视菊儿,后又伏地不动,似有贪生之意,不甘受遣之。九泰见状,又画一符,威迫曰:“汝今日救人得死,不救亦得亡!”又娓娓劝曰,“汝若因救人而亡,吾必赠棺,以人礼待之,汝为鼠辈,享受人礼,亦不枉也。”
黑鼠为情理所动,缓缓然向菊儿爬去,将吻探于菊儿之脚趾,用力吸之。毒于鼠齿未放之,鼠不受其害,然鼠毒已出,又被吸回,鼠亦会因自毒发作而亡矣。于黑鼠吸之下,菊儿毒肿渐退,而黑鼠身渐肿,短时,毒吸尽,黑鼠肚裂而亡,菊儿病愈而起,众人见之,惊叹不已。
黑鼠亡后,九泰不食前言,购小棺木,将其葬之。埋棺之时,见一身着黄袍者至近前,九泰细视之,见此黄袍者年近不惑,面窄发黄,剑眉倒竖,双目滚圆,吻部突出,胡须乍然。九泰不由一怔,不等问话,黄袍者先嘲曰:“先生用鼠命抵人命,可谓妙也。”九泰闻言,知其讽之,遂问曰:“汝可有臆乎?”黄袍者反问曰:“人命诚可贵,然鼠命卑贱乎?”九泰释曰:“人伤人命需偿命,鼠伤人命,焉有不偿之理?此黑鼠咬人至中毒欲亡,死有余辜也。”黄袍者闻罢,用鼠语曰:“此事罢矣,若日后再戏之,吾将武力决之,勿谓言之不预也!”言罢,咻咻然拂袖而去。九泰喻之,此黄袍者乃鼠王也!
杨员外见女儿回春,亦不食前言,欲招赘九泰为婿。九泰婉言拒之曰:“吾相貌丑陋,已而立,年岁大矣,难与小姐婚配,再者,吾漂泊四处无定居,恐日后遭不测,连累小姐,现小姐正及笄之年,请员外另择佳婿以安也。”杨员外大感其诚,谢曰:“谢公子之大仁大义,吾用重金谢公子救命之恩,并吾有四合侧宅,闲置无以用,愿赠公子居之,可否?”九泰欣然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