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后宫,母以子贵,自己从小就深受康雍两代帝王的青睐,很早就被确立为王位的继承人,但即便如此,因为母亲汉人的身份,生母钱氏始终是个嫔妃。后来,不得不认进满清大族钮祜禄氏,对外说是四品典仪官凌柱的女儿,彻底隐去了钱家的历史,改过册籍才勉强抬了身份,但依旧在朝中引起了很大的非议。
母亲是江南豪族尚且如此,小玉兰一个汉人戏子的出身,又如何在宫中立足?又如何能给她谋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自己虽平日高高在上,有无限的权威,但事关礼制朝议,乾隆反而束手无策。
小玉兰这才明白,乾隆烦恼的竟然是自己身份的问题,心里即有一丝的甜蜜,又觉得有点可笑。只好告诉乾隆,自己并不在乎什么名份,也从没想过在后宫过上一辈子,能在景山的小院子里写戏演戏就是最大的福份,又会有什么奢求?
不过,小玉兰说到这里,还是提起了藏在心底的秘密。在小玉兰看来,整个大清帝国里能读书识字的人太少了,而一本刻印出来的书更是价值不菲,没有多少人买得起。《石头记》这样一本千古奇书,只是少数达官显贵和读书人读过,而更多人恐怕听都没有听过。
这些书籍著作很多是通过市井的评书、戏剧这些形式传播开的,所以自己创作的这些折子戏,也不完全是为了皇太后的喜欢。如果有机会,她很想把这些创作的谱稿带回广泰班,即使自己不能再在台上演,至少可以让广泰班来完成。想来,脂砚斋主人也不希望让他的心血之作束之高阁,无法流传下去吧?
听了小玉兰的话,乾隆沉吟了很久,点点头赞许的说道:“小玉兰,你这样一个年轻女子有这一番见识,真是难得。你说的很对,戏剧不应该是达官显贵家里的堂会,你的心愿一定可以完成,毕竟你不是宫里的人,过一段朕准你回家里看看,顺便把你的戏带回广泰班。”
只可惜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在小玉兰憧憬着能带着书稿回一趟广泰班时,一桩意外的事件发生了。她怀上了乾隆的龙种。这件事对于宫中的女子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好事,是可以一步登天的机遇,但对于小玉兰却只有无尽的烦恼。她不得不去思考孩子降生后面临的一切,而不幸的是,那些并不是她可以选择的。
与小玉兰有同样烦恼的还有乾隆。乾隆此时早过了为有孩子而兴奋的年龄,他已经有了十一个子嗣,而他也深知子嗣越多,后宫的争斗就越多,而很多时候,这些争斗会变得血腥无比。更令他惊惧的是,大部分他并不知晓,而只有成为事实后选择无奈的接受。
但小玉兰怀的毕竟是自己的血脉,必须想一个万全的办法,即不让小玉兰卷入危险的漩涡,又能让孩子有个身份平安的生活下去,最关键的是,要绕过朝堂对这件事的非议。
我看到这里,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让我从小说的世界回到现实。抬头看时,是彭玉书笑着站在我的旁边。我环顾一下四周,才惊讶的发现,我看书这会儿功夫,礼堂里已经坐满了大半的观众,还有人再匆忙地走进剧场。而舞台上的喇叭里传来女主持人甜美的话音:“各位观众请就坐,各位观众请就坐,演出还有五分钟正式开始。”
我和彭玉书握了握手,请他在身边坐下,歪过头问他:“玉书,怎么样?最近见到老胡没有?我和他通了两次信,这一段又不常在北京,一晃快两年没见了。”
彭玉书向我摇摇头,苦笑着说:“别提了,胡安北我这一年里也就见了一次,神龙见首不见尾啊,自从接了团里的任务,所有时间都用来排节目了,他又是那种太较真而的人,一点小问题都要考据求证,差都不知出了多少回。”
“他的嗓子怎么样?恢复了吗?今天有没有他的戏?”我连忙又问了一句。
彭玉书向我苦笑了一声,没说话,把手里的节目单递给了我。
(善知识,于诸境上心不染,曰无念。于自念上,常离诸境,不于境上生心。若只百物不思,念尽除却,一念绝即死,别处受生,是为大错。学道者思之!若不识法意,自错犹可,更误他人;自迷不见,又谤佛经。所以立无念为宗。--《六祖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