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十年七月,我与右贤王极其数名亲卫潜入了左单于庭。
这是一片靠近北海的水草丰茂之地,沿岸周围有一些帐房,时不时地有人进出。现虽是酷夏,却阵阵北风呼啸,不禁令人发寒。
日落西山前,我们来到一处较偏僻的帐房前,右贤王命人打门。
吱呀一声,简陋的木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眼睛从里向外探望,只是那双眼睛的位置却只到右贤王的胸口上下。
“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传出,尽管说的是匈奴语,我有些听不懂,但那声音却让我一怔,鬼使神差地立刻凑上前去。
我看向那门缝,里面那双眼睛也注意到了我。两人皆愣在那里。
“铭兄长!”宋栩难以置信地喊道。
“小栩!”我搂住了他。两人几乎相拥而泣。
这是,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似乎是在问宋栩出了什么事。
宋栩用匈奴语回答着,并让我们进了屋。
屋内十分简陋,帐顶还有破洞,但墙上和桌案上的一些饰品,尽管不知已被尘封了多久,却隐隐还显露着它们当年的荣华。最里面的床榻上,一位老妇人坐起了身子。只见她双手平举,向前探摸着,很明显,这位老妇人是看不见的。
宋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妇人身边,把她扶正,并坐在他身边说着什么。右贤王的亲卫找来几张小垫子,我也趁机向右贤王介绍宋栩。
老人听完宋栩的话,向我这边点了点头。转而不知又对宋栩说了什么,宋栩便将她扶出了帐房。
右贤王对一名亲卫使了个眼色,那名亲卫就要跟出去。还没走到门口,宋栩便进来了,“你们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你们放心,奶奶只是去换些食物,不会暴露你们的。”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我问。按理说水草丰茂之地,应该是匈奴人的聚居地,而右贤王也说这里是左单于庭,合该是个人口密集地,但怎么看好像都不是如此。帐房虽多,却没有几个人来往,出入多是妇孺老幼,给人一派死气沉沉的感觉。
右贤王一开始也发现了异样,这才让我们潜入这里,想要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曾所见的繁华热闹的左单于庭绝不是这个样子!右贤王让亲卫回来,他已经知道宋栩是我方的密探,既然他这么说,就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兄长可曾收到我的密信?”宋栩问。
“收到了。”
“可知我说单于庭有异样?”
“知道。”
“单于庭中来了一批怪人,能控制人的心智,我们的密探就是被他们控制了这才让几乎所有人被捕。”宋栩垂头丧气地说。
“怪人?”我惊疑,能够控制人心的怪人,这听上去令人发怵。
“是,其他人好像都看不出来,但我就是觉得他们不一样,我也曾问过一些人,似乎只有小孩子有这种感觉,大人们都没有。”他皱着眉头说。
我微微沉思着。右贤王接着问:“他们是谁的人?”
“我不知道,但一定是帮着匈奴的。只是我不明白,他们好像也控制了一部分匈奴人。”
“什么人?”右贤王追问。
“是一些显贵,我不认识,但好像都还挺有权有势、还有钱的。”
“可恶!”右贤王忽然猛一捶腿。
“怎么?你知道这些人?”我问。
“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大单于的后援。当初说要南下时,大家都是不同意的,多数人主张请和,让汉廷给予援助,但大单于却说他们有绝对的把握能打败汉军,而且不需要各族精锐。雁门关一战给了我们很大信心,各部这才同意出兵。”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雁门关一战匈奴并为出兵?”我不可思议地问。
“因为各部不愿出兵,本来以为大单于会用强,却没想到大单于自己带着单于庭的精锐去了。不仅打下了雁门关,后来还消灭了号称汉廷最强的白虎军。”右贤王说着,没察觉地语气中露出了一丝骄傲。
“这么说,白虎军不是你们消灭的,而是你们的后援?”我推测道。
“我猜是这样。大单于的精锐虽然在匈奴数一数二,但是攻打关隘绝不是我们所长,而且面对铁骑兵,我们也占不得优势,所以我想一定是大单于的后援做的。”
我把这些和之前齐飞转送给我的密信联系起来,长久以来沉闷在心中的疑惑顿时消去了大半。
“还有什么情报吗?”我问宋栩。
他摇了摇头,“哦,我得去看看奶奶。她最近身体不太好。”说完就跑出去了。
“右贤王知道这后援是什么人吗?”我转向右贤王。
“不知道,我们其实没有见过这些人,或者说我们没有察觉到他们,在我们离开单于庭之后才得知他们已经在单于庭内了。大单于之所以留下匈奴精锐,一是保存实力,二是想留了一手,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