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那边损失惨重,这雪来了第二场就更不用说了,明年是肯定要南侵的。”齐飞在我对面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给他沏了一杯热茶。
他看我不为所动,点破道:“你的御敌之法呢?”
我拿出一卷帛书,上边是我撰写的御敌之法。齐飞接过细细看着,眉头却越来越紧。
“这这有些冒险吧?”齐飞犹豫道。
“不冒险能有何法?”我反问。
齐飞答不出来,只好说:“我带回去让王上看看再说。”
我又给自己沏了杯茶。
“上次你考验他们的结果如何?”齐飞看着窗外孩子们围着宋栩问东问西地道。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显而易见,和我想的几乎一样。槿棠各方面都很出众,又有领导才能,武可为将,文可为相,不过现今也只是在这些孩子中的一时表现,将来如何还要观察再做定论。至于陆桓,赵煜,虞铁楠,邓钦均是将才;王瀚,慕沄尚可为西面之臣;江磊将作非凡,宋栩天生机敏,景源少有奇骨,皆能以一技立身,成扬名功业。”
齐飞一脸的难以置信,打趣道:“照你这么说,不世之才都让你发现了?”
我呵呵一笑,“成才与否还要看他们自己。”
“对了,魏航让你有空去南营一趟,他说有个孩子想让你看看。”齐飞临走时说道。
“这”刘嘉佑放下帛书,不禁咋舌。
“让燕宁将军带兵出雁门围单于庭这一步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辽东的防御全靠燕宁手下的二十万骑兵,如果调出,辽东必然危急。”齐飞分析道。
“这上面说匈奴定会袭扰幽州,尤其是辽东,很有可能从北云关南下,刘铭想用围魏救赵之法,可是到底匈奴会打哪里还是个变数。”刘嘉佑思索道。
“无论匈奴从幽州南下还是并州南下,这一步都是万全的,如果匈奴走雁门关,定会和燕宁相遇,主力决战我们不怕;若是匈奴走北云关,则刚好可以围魏救赵。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北云关能否守到燕宁围住单于庭。”齐飞道。
“是啊,虽然这上面也分析了辽东、幽州现有的兵力,但是除却守军,我们实际能调动的军队也远远没有这上面写的这么多,更何况其战力还不知如何,就连魏航训练的新军也只能算是勉强。”刘嘉佑担忧道。
“所以此策冒险,但也值得一试。除此之外别无良策了。”齐飞道。
刘嘉佑露出疑惑的目光,“怎么别无它策?若是两州各守其职,匈奴也未必能击破其一。”
“王上,并州贫瘠,守军原本就不够,主力尽屯于雁门,一旦雁门破,则可直捣两京,陛下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必然会调一军前往并州以备万一。试想北方境内,有哪一军能比燕宁将军的骑兵机动性,战斗力更强的?如此,则燕宁将军离开幽州是必然,那幽州如何能守?”
刘嘉佑沉默不语,虽然久居京都,不像长兄、二兄那样常年带兵,但是国内的军力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建朝以来,军队皆化整为零留作地方守备,只留下两个兄长带的两军时不时会征讨南方叛乱,北境除了守御两京的四卫军,就只有守御幽州的燕宁军拥有可以匹敌匈奴轻骑的战力了。
“父皇不会见死不救的。”刘嘉佑试图抓住最后的希望。
“王上可曾想过这会是陛下对王上的考验?”齐飞道。
刘嘉佑震惊地抬头盯着他,以确认他这不是在开玩笑。
齐飞坚定的眼神再次打破了他的希望,“刘铭出京的时候,陛下特意对他们一众儒生说,要全力辅助您。因此陛下心里还是放不下您的,如若真的把燕宁军调走,让幽州、辽东陷入险境,那必然是陛下对您的考验了。否则陛下定会调白虎军前去雁门的。”
“这是刘铭对你说的?”刘嘉佑苦笑一下道。
“他只是告诉过我他离京时的经历,并没有说其他。”
“若真被料中,父皇可是给了我一个生死攸关的考验了。”刘嘉佑哀叹道。
魏航带着一个身材结实的小伙子来到我面前。
“魏将军,不是说是个孩子吗?这已经是个少年了吧。”我出息魏航道。
“槿棠不也是这个样子吗?”魏航还不知趣,茫然道。
“槿棠只是身子高一些,没看他骨瘦如柴,明显是正在长个而又食不果腹的结果。而这个孩子,身材结实,又这么高,白白是正常长个的样子,至少也有十四五岁了吧。”我笑道。
魏航看看那个小伙,又回想了一下槿棠的样子,更加疑惑地看着那个小伙了。
我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又拍了拍他的背,这少年却一句话也没说,身子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他在你这儿训练多久了?”我问魏航。
“训练?没有啊,他才来这里不到一旬。”魏航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冷笑一声,对那少年道:“说吧,你潜入军营想要做什么?”
少年没说话,坚毅的脸庞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表情。
“好,不错不错,不愧是荆家的弟子。”我赞道。
“荆家?”魏航听到这两个字,吓了一跳。
“身体结实,站立笔直,遇普通击打可巍然不动,小小年纪不是训练经年的军人,就是习武世家,而在这辽东境内,称得上习武世家的除了乐家,恐怕就只有荆家了吧。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一身黝黑的皮肤就是从小在烈日下、泥潭中苦练出来的。”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这个少年,他的目光也一直跟随着我,似乎对我很有兴趣,当然,更多的是一种被看穿伪装的敌意。
少年没有说话,但是眉宇间的神情变换却出卖了他,我对魏航说:“既然这样,把他送到荆家确认一下吧。”
魏航却犯了难,犹豫着对我道:“辽东从未与荆家打过交道,更何况荆家本就是刺客世家,官府理应剿灭,只因陛下优待聂家,这才不便公然为敌,这荆家是实在不能相交啊。”
“这不就是个机会?你把这件事告诉齐飞,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而且他必定会夸奖你一番。对了,千万别说这些都是我告诉你的,只当我没来过就好。”我神秘兮兮地对魏航道。
“你是什么人?”那少年突然开口问。
“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我边说边往外走,但直到我走出营帐,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说起荆家,实际上是我初来察学时,在辽河口遇到一位老人。当时那老人正与道边的摊贩争辩,面红耳赤地十分滑稽。我看那老人虽然须发皆白但是体格尚健,隐隐中透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尽管口舌不利但是凭着这股居高临下的气质,小贩也未能得逞。
我问了问周边围观的百姓,原来是这老人不小心踢到了小贩摊上的一把古剑,小贩便要讹诈这老人一百金,老人哪肯,这才争辩起来。我上前一看那把剑,呵,什么古剑,只是一把生锈的破铜烂铁,根本就不值钱。我看老人实在纠缠不清,于是上前解了围。本是无心顺手,没想到老人侠情侠义,非要记下这个人情,还递给了我一张名帖——易水荆家。
自战国末荆轲刺秦以来,荆家便以刺客世家隐居于辽东,百年来几乎销声匿迹,直到前朝末大乱,这一世家才又出现于江湖。那一次偶遇荆家老人,我便觉得是一个契机,将来必有用到的时候。而当下这个小伙,虽然我能九成认定他是荆家的人,但是看他的态度,恐怕与荆家有间隙,这才离开荆家投军,其中隐情不知是福是祸。
正想着,我已经回到了郡城,城门卫传王令让我一回城便进宫去。如果我没料错,定是我的计策有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