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乐庭将军的队伍,我总算到达了辽东郡。辽东王为表保护不周的歉意,为我专门在学府中开了一间小院落,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两日后,我接到王宫发来的传命,辽东王要设宴为这次前来的博士儒生接风洗尘,命我当晚去王宫赴宴。其实其他人早就到了,也都安排了事物,只是缺我一人,所以才迟迟没有设宴一会。
傍晚时分,我到了王宫门前,刚好看到乐庭将军,便叫住了他。这里我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与这个乐庭将军有一面之缘,好歹跟他一起不至于让我一不小心给人抓了把柄,官场险恶我还是知道的,尤其是对我这种受了优待的无名之辈,需得更加小心。
在殿前,乐庭将军首先为我介绍了正前方正在一一招呼来客的那个身着军服的魁梧青年,那就是他的上司——辽东国大将军魏航,原是朝廷派来护卫辽东王的护卫长,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将领。
而在魏航身后,殿内那个一边忙着吩咐下人,一边和客人打招呼的便是辽东国相国——齐飞,原是辽东王的亲卫长,后辽东国建立,齐飞由武转文,做了相国,他不仅武艺出众,在治国理政上也是个好手。
早在从蓟郡来的路上,我就已经从乐庭将军那里打听了不少辽东国的情况,乐庭曾告诉我,辽东国内的大小官员多是辽东王亲自选拔的青年才俊,这一点光从面前这两位文武首辅就能看得出来,魏航只比乐庭年长一岁,齐飞和乐庭同岁,都是才二十出头的青年。
晚宴开始,我终于见到了传说已久的辽东王。温文尔雅,锐气凝敛,举手投足和顺自如却天生王者森严之气,让人心生亲近之意却又不敢轻易接近,就是这样一个英朗少年,气度不凡的皇子,只因一时直谏,触怒龙颜,获贬辽东,不知让多少人扼腕惋惜。
“我王看上去竟如此年轻?”我不禁感叹。
“那是自然,王上与我等年纪相仿,只是多年养在深宫,可是比我们这些整日经受风吹日晒的人强得多。”乐庭听到我的感叹,悄悄对我说道。
我虽然坐在下首,但幸而乐庭的职位也不高,就凑在一起了。
“刘铭!”坐在高处的辽东王忽然喊道。
正在与乐庭窃窃私语的我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惊起,有些慌乱地执礼,“刘铭在。”
“一路艰辛,让你受苦了,这杯酒,本王略表保护不周的歉意。”辽东王徐徐道。
“多谢王上关心,只是铭位卑职小,不敢受王上歉意。”我推辞道。
辽东王没有生气,毕竟尊卑有别,刚刚那番说辞都只不过是个形式,我若是真受了,反而要遭祸了。他也理解我的意思,对我一笑,举杯一饮而尽。我敬礼之后,慢慢把酒盏凑到唇边,犹豫了一下,还是闭着眼一口吞了下去。顿时舌吼一阵辛辣,直呛得我口鼻生烟,胸肠翻腾,如刀割油滚一般撕心裂肺,但是毕竟公堂之上,我立刻掩住口鼻,硬生生压住了咳嗽声,只想一口血吐出来。
忍着坐下,乐庭看我情况不对,赶紧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朝着案下重重咳了几声,感觉要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了,乐庭一边帮我抚背,一边掩饰住我穿透衣袖的咳嗽声。
“这酒太烈了。”我换了一会儿,看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对他说道。
乐庭听到这个答案,猛地忍不住要大笑起来。我见势不妙,一掌拍在他的大腿上,活生生让他憋住了笑。
“先生真是有趣,这北地烈酒是出了名的,先生难道没做准备就喝下去了?”乐庭有些取笑我说。
“准备?我当然知道这北地烈酒的名声,入口之前我也做了心理准备,只是真没想到居然有如此程度。”我缓着气道。
“先生你看同你一起来的其他博士儒生,他们不也喝了酒,怎么一点事都没有?”乐庭示意我往对面看去。
的确,两边的博士儒生虽然也不好酒,可多多少少也喝了一些,却是一点不适都没有表现出来,怎么会这样?
乐庭看我一脸疑惑,于是解释道:“他们啊,比你来得早了一些,已经领教过了这烈酒的厉害,所以他们啊都是自带的糯酒,这才饮用自如。”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乐将军知道的还不少。”
“这算什么,从京城调过来的大多数官员都会这一招,王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习惯了。”乐庭兀自饮了一杯酒说道。
“这北地的辣酒对我们这些军人可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乐庭感叹道。
“北地苦寒,尤其是冬日,偶尔饮一杯辣酒暖暖身子也是一件快意之事对吗?”我笑着问他。
乐庭如遇知己一般看向我道,“先生一语中的,不愧是王上看重之人,跟其他博士儒生完全不一样,我乐庭佩服。”
“将军哪里话,不过是说出了将军的心声而已。”我和道。
乐庭者,辽西人也,战国时燕国大将乐毅之后,今辽西伯乐猛之子。十二岁从军,随其父镇守辽西。乐猛助燕宁平定幽州有功,封辽西伯,乐庭遂留于燕宁军。少与其父修阵战兵法,稍有韬略,曾出奇谋大破辽东匪军,特擢为偏将军,为辽东王重。
我看着手上的案卷,大致知道了这个乐庭的来历,世家子弟能像他这样的不多了,看来值得一交。
“刘铭,齐相国来找你了,现在就在你的院子,你快过去吧。”一个儒生匆匆跑进来对我喊道。
相国亲自到我这里,必定不是来看望我的,一定有什么事。我走出库房,径自回自己的住处,路上不禁思索着齐相国的来意。
“相国大人亲至,铭有失远迎,还请责罚。”我见到年纪轻轻,神采飞扬的齐相国,先一步请罪道。
“请起,请起,我不过是路过此处,事先并无告知,怎会怪你。”齐相国温厚道。
“不知相国来此有何见教?”我给齐相国倒了杯茶,“寒舍简陋,只有粗茶,还望相国见谅。”
“无妨,我本是武人,对此也不做讲究。”说完,齐相国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是啊,听闻相国本是王上的卫队长,如今却做了相国,可谓是文武双全啊。”我称赞道。
“哎,称不上,我可称不上文武双全,论武艺我可不如魏航。”齐相国摆着手推辞道。
“但魏将军可治不了这一个辽东国。”我笑道。
“你倒是挺能说的。”齐相国嗔怪道。
“对了,我来这儿是有王上的旨意要给你。”说着,齐相国从袖筒里掏出了一块黄帛。
“王上要你担任辽东郡文学史,巡查辽东学风,限期三个月。”齐相国把黄帛递给我严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