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燮站起身来,对荀续笑道:“阿续,与我一同去吧。”
“大兄此去乃是有正事,荀续恐怕说不上话。”
“非也,我们都没有跟黄巾交过手,所有人当中,你对黄巾最是清楚。若是皇甫将军知道你来了,定是要见你的。”
荀续点点头道:“诺,我听大兄的。”
两个人两匹快马,匆匆赶到官邸。荀续站在门口,由着傅燮先进去通报,果然功夫不大,便有出来一个清秀的文士,冲着荀续施礼问道:“足下便是荀君么?”
“正是荀续。先生是——”
“在下乃是中郎将麾下书佐马懋,将军欲见你,随我一行吧。”
“劳烦先生带路。”
二人进了府中,荀续脱了鞋子昂然步入大堂,尚未开口,便听到身边一个粗豪的嗓子喝道:“小子大胆,竟然不去足衣!”
足衣就是袜子,汉家的规矩,身份低微的人见到身份高贵的人,登堂要脱去鞋子,若是身份更低一些,连袜子都不能穿,必须赤脚,被称为“跣足”,跣足是一种大礼。
荀续目不斜视,丝毫不理会他,一步步走到大堂正中,长揖一礼,朗声道:“颍阴县尉荀续见过皇甫中郎将。”
皇甫嵩五十岁上下,大眼长髯,头发花白,端坐在座上打量着他。
堂上一时静默下来。
此前那个粗豪的嗓子忽然又喊道:“区区县尉,很了不起吗?”
皇甫嵩微微一皱眉头,对着那人说道:“叔颖。”
荀续这才想起来,这个声音正是昨天在官邸外面听到的声音,这人正是董卓的三弟董旻。
董旻见到皇甫嵩神色不悦,只好哼哼了几声,不再说话。
皇甫嵩又和颜悦色地对荀续笑道:“荀郎好气度,快快请起,坐吧。”
荀续进门的时候便看到末席空着一个位子,他也不计较坐位的高下,信口答了一句谢,便安然坐到末席上了。
他这一落座,那董旻忽然又笑起来:“县尉好歹也是四百石的朝官,居然当真坐在二百石的校尉长之下。还说什么颍川荀氏一脉精研礼教,如此看来,不过是徒有虚名!”
傅燮勃然变色,起身喝道:“董旻,将军在上,岂有你胡言乱语的地方?”
皇甫嵩却十分诡异地不说话。
董旻偷眼看了一看皇甫嵩的神情,见他面沉如水,毫无波澜,心中也吃不准皇甫嵩的想法,只能瞪了傅燮一眼,嘟哝道:“中郎将还未说话,你傅燮便站起来,你不也是胡言乱语吗?”
荀续忽然轻笑起来,对皇甫嵩说道:“明公,在下有一位同郡前辈,与我也算是忘年好友,人称‘证君’。知我此来面见将军,特地托我代为问好。”
皇甫嵩猛然睁大了眼睛,看着荀续问道:“此言当真?”
“证君正在阳翟。”
“哈哈哈哈,想不到证君先生还在世。他日定要亲自拜访一番。他身子可好吗?”
“甚是硬朗,日前我在阳翟受伤,还多蒙他老人家照顾。”
“好好好。”皇甫嵩抚须微笑起来,冲着荀续连连点头。
董旻却是不懂,见到傅燮回返坐位,便一脸不屑地嘟哝道:“原来又是一个寻关系走后门的。”
皇甫嵩、傅燮和荀续三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大笑起来。
董旻弄不明白,见气氛不对,只好忍着不再多话。
他得回到营中,将身边的书佐叫过来问询之后才明白过来,这个证君便是当年在太学之中叱咤风云的庾乘,因为成名之后依旧喜欢坐在末座,导致现在太学之中依旧以末座为尊。皇甫嵩、傅燮都是太学出身,荀续虽然没有去读过太学,可是家学渊源,这样的名士典故心知肚明。合着这三个有文化的拐弯抹角地在看这个西凉大老粗的笑话。
董旻如何生气,这是后话。
此时,荀续正在将他日前给傅燮讲过的黄巾战况,重新事无巨细地讲解给皇甫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