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京城之中,一骑白马,匆匆入朝。
马上的将军年近五旬,灰白相间的胡须迎风飘扬,自有三分气度。
这人匆匆赶进城中,还没来得到公府报到,便被一个身材高大,同样年纪的戎装老者拦住了去路。
“来者可是北地太守皇甫兄?”
皇甫嵩一愣,连忙下马回礼:“正是皇甫嵩。足下是?”
“我名卢植。”
“原来是子干先生,久仰久仰!”
说来也巧,这两个当世边境名士,都曾经长时间在京城为官,却偏偏从来都是一个在京师一个就在外地,每每错开,二人也算是神交已久,却始终缘悭一面,今日偶遇,相互打量了对方一眼,不由心中暗道:“真人物也!”
皇甫嵩见他孤零零一人站在城中要道边上,心中便知恐怕他是在特意等自己,正好他也有心了解一下京师情况与太平道的消息,当下牵着马,往卢植身边走近两步,低声道:“子干先生素有经天纬地之才,此番又与在下同为征剿叛军之将,不知有何教我?”
卢植谦虚了两句,从肘后取出一卷帛书来,悄悄递给皇甫嵩道:“尽在于此。”
皇甫嵩心明如镜,不着痕迹地将帛书接过,笼在袖中,笑道:“多谢足下赐教。”
卢植抚了抚须,叹口气道:“义真兄,今日一早新得的消息,汝南太守名士赵彦信弃城败逃,汝南战事已经糜烂,颍川郡的父城县、昆阳县、舞阳县和郏县这一代也已经被叛贼攻破。阳翟、阳城、颍阳等地各被黄巾大军围困,恐怕也已经是岌岌可危之势,若是再不快些,恐怕当真是天下板荡的局面啊。”
皇甫嵩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般迅速?”
距离二月初黄巾全面起义才不足一个月,紧邻着京师洛阳的两个重郡已经沦落了大半,显然张角的这一次叛乱,可远远不是以往那些波及一两个州的反贼可比。
可若是再深入想想,以往的几十次叛乱也多是需要朝廷一而再再而三地征剿才能见成效,动辄就是绵延两三年。这一回的太平道又将延续多久呢?
卢植心里没有底,皇甫嵩心里也没有底,朝中的公卿大臣、外戚宦官以及皇帝刘宏,哪一个心里都没有底。
所以当刘宏见到皇甫嵩的时候,张嘴的第一句话就是:“卿来之恁缓!”
你来的忒慢了。
皇甫嵩此前在北地郡任太守。北地郡原本属于凉州,在后世的宁夏银川一带,但是事实上从东汉顺帝永和六年之后,北地郡就被羌人占据,不得不南迁,到左冯翊和右扶风之间,在长安的西北,属于司隶地界。
长安距离洛阳九百里,北地郡里洛阳正好一千里。
皇甫嵩自从得了朝廷的征召,人不合眼马不离鞍,一口气跑了三天,总算赶到京城,刘宏还说了一句来的太慢。
皇甫嵩心头一紧,心道:“局势果真糜烂了。”
他整了整衣冠,趋步上前,长揖到地道:“臣来迟,陛下受惊了,还请陛下恕罪。”
刘宏挥挥手道:“坐吧,朕也就是这么一说,卿何罪之有?”
他倒是好耐心,除了张口第一句失了气度,往后倒是颇沉得住气,待皇甫嵩坐定了,这才缓缓道:“久闻卿乃是皇甫威明之侄,想来家学渊源,对于兵事多有了解。太平妖道造反一事,卿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皇甫嵩道:“陛下,臣听闻妖道都以黄巾附额,所到之处,燔烧官府,劫略乡邑,一时之间,州郡失守,长吏逃亡,天下板荡,京师为之震动。此蛾贼也,非重兵征剿不可获胜。”
刘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着他道:“说下去。”
皇甫嵩暗暗提了一口气,又道:“但是,若是只凭着一味残酷好杀,恐怕是事倍功半,稍有不慎,便是一个丧师辱国功败垂成的结果。纵然凭着天子神威庇佑,战胜了,也不过就是强行镇压,人心难服,稍有人挑逗,便又是一轮新的反背。”
刘宏皱着眉头问道:“当真这般反复难解?”
“是。”
刘宏沉思了片刻,忽然狞笑一声喝道:“那就杀!敢反叛朝廷,本就是诛连全族的大罪,人多便想着可以幸免了吗?我大汉人口数千万,少他个一二百万有何不可?”
满朝震惊。